夜里，窗外的月色正浓，冬天已至，虽然还没有下雪，偏北方的明雀国已经比较冷人，叶凝梦一袭厚棉纯紫色里衣，外披兔裘纱衣，她原本属于高挑型，纵然衣服厚赘，也影响不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叶凝梦摇着躺在小床上睁着大眼睛的白白，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手指轻轻捏了捏他胖胖粉粉的小脸蛋，小家伙竟然微微列了列嘴，好像一副要笑的样子，虽然明知道他听不懂，叶凝梦小声说道：“小子，姐姐要离开几天，你要乖乖的，看好娘亲，知道吗？”
小家伙握着个拳头，发出细微的咿啊声。
叶凝梦看着他可爱的样子，也笑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娘亲与弟弟。
看了看，大床上昏迷不醒的叶灵，心里一片惆怅。
正如她所言，用银针探得，娘亲的确是中了蛊才会陷入昏迷，她被楚凡关在书屋里面看到过蛊，却是第一次遇上，她探得蛊虫在娘亲的身体来回游动，天下间蛊虫千万种，现在她连何时中的蛊，中的是何蛊都不知道，更别谈治疗。
天大地大，有可能救醒娘亲的，也惟有一人。
忆及一直不愿去想的人，心里泛起酸感，其实一直很想很想见到他。
翌日一早，叶凝梦使用法术变幻出一只虚形彩色纸鹤，对着它道：“楚哥哥，我现在在明雀国，我的娘亲中了蛊虫，想求你来帮忙看看，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纠缠你。”
叶凝梦小手一抹，彩色纸鹤的翅膀变得更长了些：“好了，就这样，小鹤，一定要把话带到哦。”
天空中飞着的彩色纸鹤点了点僵硬的头，消失在空中。
重新回到明雀国，她不想管外界是如何评价她，大臣们又会有怎样的争议，至于她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她只要知道，慕容安不会将她赶出宫内就行。
清安殿的宫人应该是慕容安特地安排挑选的，人人做事都很老实，不会乱咬舌根，而且慕容安下了圣旨，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谁也不准踏进清安殿一步，同样的，也不准里面的人踏出一步，所需要的东西可以上报，他会让人准备好，这都是为了叶灵与白白的安全。
来到明雀国，叶凝梦没有踏出过清安殿一步，倒也落得清净。
她天天都在盼着楚凡能早些过来，因为他晚来一天，娘亲就多一分危险。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虽然没有带宝宝的经验，叶凝梦却很喜欢逗弄白白，每天看着他一天天成长，心里有些小小的满足。
日子过去了五天，终于得到楚凡进宫的消息，慕容安亲自将他带入清安殿。
楚凡进到宽敞豪华的房间时，暖阁中，女子一身粉白色衣裙，容颜娇美，正笑容灿烂抱着白白逗弄着。
这样就好，没有他，她一样过得很好。
看到叶凝梦转头，他收回目光，叶凝梦怕楚凡误会自己想要纠缠他，便也忍着不叫他，低声叫了句父皇。
她之前和慕容安提过，她的三师兄医术高明，定会前来救治娘亲，慕容安见到楚凡本人才知原来他就是玄武国的六皇子，微微震惊过后，也不多想，直接带他过来了。
叶凝梦礼貌性地说道：“三师兄，麻烦您了。”
她很想多看他几眼，却又不敢，只得稍稍垂下双眼。
看到她疏远的态度，楚凡眼色异变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她和他就应该是这样。
“我还是先看看娘娘的情况吧。”
叶凝梦把白白交给一边的嬷嬷，跟着慕容安与楚凡来到叶灵的床边，楚凡把上叶灵的脉博，之后用银针探了一番，大致有了结果。
慕容安此时一身明皇色龙袍便服，神急焦虑，问道：“情况如何？”
“娘娘身中蛊虫已久，经过她这次的分娩，细小的蛊虫已经渗入她的血中，成为她身体的一部份，已经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慕容安似听到晴天霹雷，身子踉跄不稳，几乎跌落在地，守一身边的贴身宦官赶紧走过去年搀扶着他。
叶凝梦脸色发白，摇头道：“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弟弟才出生，娘亲怎么可以……娘亲中的是何蛊？”
楚凡沉默半响，才说道：“幼虱蛊虫。”
叶凝梦仔细想着脑中当时所记的东西，嘴里喃喃道：“幼虱蛊虫，幼虱蛊虫。”
似是想到一般，眼中浮现当时所看到的书籍，轻声念道：“幼虱蛊虫，小到肉眼不可见，如下蛊之人一直不唤醒它，可在人体潜伏一至八年，八年后再不唤醒会在人体虚弱时，渗入血脉，无药可救，可，如得至亲之人，相同血脉进行换血，便可得救，换血之人会死亡，一命抵一命。”
念完，叶凝梦满脸惊慌，声音微微提高：“一命抵一命。”
慕容安惨白的脸，得知此信息，脸色更上下沉几分，一命抵一命，灵儿的亲人都已经死光，除外只有凝梦是她亲生，拿凝梦的命换得灵儿的命，他怎么舍得？就算他舍得，灵儿醒来知道，怕是一生都不会快乐。
“好了，此事不要再说了，六殿下，娘娘还有多少天可活？”
“多则五天，少则三天。”
慕容安瞬间似是苍老了十几岁一般：“好，传朕口谕，朕要罢朝五天陪灵妃，有急事可找易丞相处理，除易丞相外，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身边的老宦官听完，小小叹一口气，默默退了下去。
慕容安坐于叶灵的床前背对着叶凝梦与楚凡道：“你们也退下吧。”
明雀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楚凡出了房门，头也不回，挺直的身躯融入飘飞的小雨花中，叶凝梦追了上去，挡在他的面前。
有些急促开口：“三师兄，你懂得换血之术，是不是？”
楚凡透过眼前的飘花的雪花看进叶凝梦的双眸，久久不回答，他该如何答她？他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而恰恰，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不会。”
“你说谎，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会。”
“我说不会就不会。”
楚凡跨过叶凝梦正想往清安殿门外走，想不到叶凝梦再次直到前面拦住他，跪在了雨花之上。
“楚哥哥，算我求你，娘亲只有我一个人能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一出生便没了娘，如果没有娘亲，我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这条命算我还给她，帮我给娘亲换血吧，求你了。”
叶凝梦把头狠狠叩下去。
楚凡双眼翻起惊天波浪，她怎么可以残忍到让他亲自把她推向死亡，可知道，这对他来说，比要他死还要难受，狠了狠心，越过她继续向前走。
“楚哥哥，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雪花越下越大，就像当初在康洛城内那场暴雨，虽然希望她和青阳定默在一起，但知道她一人回来明雀国并没有当青阳宇默的皇后，他既喜又悲。
现在宁愿她永远不要回来，也后悔自己来这一趟，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
楚凡颀长的身子慢慢停住，回过头，女子手拿一头锋利的匕首印在自己的纤细的脖子上，上面已经隐隐出血，如利刀再深进几分她便会没命。
他双目再也无法伪装平静，怒火窜起，压着声音说道：“叶凝梦，把刀放下。”
叶凝梦做此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一想到自己会再次死掉，她心里也充满了恐惧，她早就是一个孤魂，若不是附在这具身体上，她也不会存在，叶灵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多活了二十年，这条命还给她，让她和慕容安还有白白一直幸福下去。
也幸好他没爱上自己，这样，自己死后，他就不会那么伤心。
她还抱着一丝遐想，自己死后灵魂就可以日夜陪在他的身边了。
“除非，你先答应我，替我和娘亲换血。”
“叶凝梦，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换作是你，你会亲手杀了我吗。”
不会，怎么可能？她爱他，杀他，她永远下不了手。
“我……我对你，与你对我不一样，比较不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你答不答应。”叶凝梦又把手中的刀推进了两分，鲜血一点点自划破的地方流出，红得刺眼。
楚凡丝毫不怀疑她说到定会做到，握紧青筋暴露的双手，憋出几个字：“我答应你。”
叶凝梦露出喜悦又苦涩的笑：“好，你可不准反悔。”
放下手中的刀，叶凝梦站了起来，看着他道：“楚哥哥，对不起。”
以这种方法逼他答应，她也是逼不得已。
楚凡走进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抱得那么紧，刚刚锋利的刀侧只需要轻轻自她喉咙滑过，她就没命了，看到那样的情景，让他莫名难受，只有将她拥在怀中，闻着她的体香，才能心安。
幸福来得莫名其妙，叶凝梦有些反应不过来，以前都是她主动抱他，很难得他这么主动，拿在手里的印有她鲜血的匕道咣的一声掉在并不是很厚的雪地上。
楚凡闭上双眼，闻着她的发香，就算她这样逼自己，还是怪不了她呵。
叶凝梦闻着属于他的味道，心内一片祥和，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如果还能回到以前在清风轩里，桃花树下，他教她控剑，教她学医，教她所能教的时候就好了，可是回不去了。
他是玄武国的六皇子，而自己呢，好像还是回到当初灾星，人人避之的时候。
楚凡睁开双眼，浓长的眼睫毛轻翕，温柔地说道：“好好睡几天，醒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叶凝梦正想开口，不料，楚凡点了她的睡穴，她只能睁着双眼，不可思议地闭上了眼睛，软软的身上全部倒入他的怀中。
楚哥哥，你骗我。
雪花还在温柔地下着，院子里被覆盖上一层白色，雪中相拥的两人肩膀处积了小小的雪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