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经年利索的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大衣,对折,手腕用力,拧着水,直到已经拧不出水了,展开,披在苏浅浅身上:“将就一下,我们只能等待天亮,坚持。”
苏浅浅牙床打架,眼皮打架,身体发抖,头脑却很清醒,暗暗腹诽:“大哥,湿衣服再披两件也没用啊!”
想了想,苏浅浅拉下脸皮,红着小脸,不由分说的拱近贺经年身旁,塞入他怀里,在贺经年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说:“冷、冷死了!我、我借你暖一下!麻烦、麻烦先、先当暖炉吧!”
贺经年一怔,顿时方寸大乱,想要推开苏浅浅之时,才发觉这个女人已经睡着,正发出轻软的均匀的呼吸声。
贺经年僵硬着身体,犹豫许久,贺经年才僵硬又轻柔的,将睡得歪了的苏浅浅扶了扶,自己坐得靠近些,将自己的大手盖在她后背心处,一脸郑重其事的严肃。寒冷中,他的手掌的温暖保护着苏浅浅的后心,可以让她不那么难受。
贺经年觉得,他是很郑重其事很严肃很……正常的行为。
而苏浅浅巴在自己腰间的手,贺经年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拿开。
苏浅浅其实是在装睡,她怕贺经年会不给他靠,可是很冷啊,所以她干脆装睡,在确定贺经年不会把她挪开之后,才真正的睡着。
那是两人第一次相依偎,苏浅浅睡得沉酣,贺经年清明。苏浅浅的梦很甜,冰天雪地下,有一个温暖的方向,那里是贺经年的俊脸,没有表情的俊脸,可苏浅浅自己呢?一直在看着那张脸傻傻的笑,贺经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一夜,两人之间缓缓流动的,只有温柔的温暖,从阳刚挺拔的身躯,到娇小的身体,坚强的抵御着长夜的寒意。
天亮之后,小镇终于迎来了连续二十多天的雨天后第一缕阳光,初冬的阳光,多么温暖,如此灿烂,让人们心里的阴霾都不见了。
苏浅浅站起来,这样畏缩着过了一夜,虽然身边的热源一直温暖,却也还是有些着凉,脚都有些僵硬了。贺经年淡淡的问她,可以走吗?苏浅浅点点头,伸出手去把他的大手牵着,说走吧。
贺经年大手里的小手有些冰凉,想了又想,贺经年没有甩开,反而用了些力气拉着,带着她回去。
那一次牵手,无关乎爱情,单纯的牵手前行,贺经年的牵扶,苏浅浅的依附,大手小手掌心相贴的温暖,才不过一会,变得炙热无比。
回到驻扎地,贺经年匆忙换了干衣裳,就又投入到了救灾中,堰塞湖要炸个口子,作为有爆破专业知识和经验的人员,特警队员再次站在第一线。苏浅浅也草草整理之后就投入到给灾民们的医疗保健中。
洪水退去不那么快,虽然人群都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可是,终是要等洪水退了才能回去重建家园。
将近中午,大家都听见了一声雷鸣,伴着脚下都在摇晃的震动……爆破成功,灾民们都欢呼着笑了,很快就可以回家,清淤重建了。
离家虽然不久,却还是那么想家。
苏浅浅也笑了,被灾民们乐观感染,心情都好了许多。她不是第一次见如此苍痍景象,可每次看见,都抑不住满心的悲凉,大自然的不可抗力,人类在它面前,如此渺小和无力,可在如此强大的不可抗力前,人类偏偏总是最坚强不屈的。
鼻子有些塞,知道是因为着凉,现在驻扎地的药物又比较缺,苏浅浅不想吃药,她原地跳了几百下,想借运动把身上入侵的寒意驱散。
没多久,又见贺经年,苏浅浅惊呆了!不过迅速扫了一眼,苏浅浅莫名就被一股恐惧笼罩。
为什么会是担架抬回来的?
为什么一身出门才换的干净衣物,不止脏,还变得破烂不堪?
为什么,贺经年你,紧闭双目,血迹斑驳?
孟军冲过来紧紧拉着苏浅浅的手,一身邋遢,脸上的尘土被泪给洗出了原本的样子,不住的呜咽着:“苏医生,救队长!救队长!”
苏浅浅是第二次看见贺经年受伤的样子,初次见到时,受的伤明显比现在的看着要严重和凶险,可为什么这次,现在,苏浅浅竟觉得心狠狠的疼了!还是很剧烈的剧痛!
压着恐惧和痛,苏浅浅让护士把贺经年送进临时手术室,把无关人等赶走。
戴无菌橡胶手套时,苏浅浅的手抑不住的发颤。护士小陆看着她,担忧的说:“苏医生,你别急,别着急,冷静!”
苏浅浅那时就瞬间冷静了,因为小陆叫的那声“苏医生”。是啊,她是医生啊,恐惧是医生的大忌!而且,此刻,贺经年,只有她能救!
深呼吸三次,苏浅浅沉了眉,冷静的开始。
“上呼吸机,心电监护,报告生命体征。”
“先用剪刀把衣服剪掉,小心伤口。”
“碘酒和酒精,棉枝。”
“手术刀,止血钳,手术剪。”
“注射麻醉剂……”
没有无影灯,没有多余的助手,没有血袋,没有人,可以帮她。
也算是很重的伤,爆破时,负责引爆的孟军脚下一陷,被石头绊倒,已经离开的贺经年冲回去将他压在身下护着,将自己暴露在爆破后的飞石碎砾。
孟军被泥灰蒙了脸,贺经年却是被好几块大石给砸中了,最大一块,据在场的战士们说,将近一米高,而那块大石,正正砸在了贺经年背部,两个战士才能搬开的大石,砸在他的后背,前两个月才手术的后背!
如果,砸断的肋骨,直接入肺入心脏;如果,肝脾胰肾脏被砸裂;如果,砸在手臂和腿上的骨折是开放性的……
后来贺经年颇有几分自大的得意:“老子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简易手术室是临时搭建的,从医院带来的设施和药物虽然足以施展手术,却少了最关键的东西:血!
已经联系紧急调血袋了,可现在……
苏浅浅冷静的心在看见贺经年开着的胸腔里往外汩汩涌出的血,再次冒出了恐惧!
脑子里一团恐惧的乌云:怎么办?怎么那么多血?贺经年会不会死?贺经年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可内心有个声音大声的喊她:“苏浅浅,你不能退缩,你不能胆怯,否则,贺经年必死无疑!苏浅浅,相信自己!”
不,贺经年不能死,她才刚刚知道自己喜欢上他!
紧紧闭了眼睛,不过两秒,苏浅浅再次睁眼,全是清明,沉着冷静的清明!
同来的医护人员中,都是参加过无偿献血的,也就是说,身体是健康的身体,此时,和贺经年血型一样的有两人,苏浅浅当机立断,抽取其中一个的血液救急!
而另一边,苏浅浅用药物,纱布等止血,一边飞速的将断裂的那几根大小血管缝合。另则,用小号注射器的针头替代了针灸的细针,朝着贺经年几大止血穴位扎下去。
她是普外科的硕士研究生,却也是中医外科硕士,她是双学位硕士!
中西合璧的止血方法,是苏浅浅在条件简陋的此时能够做到的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