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母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霎时照进整个房间。
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连身都没翻的菩禾,走过去,摇着她的肩膀,“梵梵,起床了,十一点多了,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菩禾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梵梵,梵梵……”艾母发现不对劲,大声:“梵梵,快醒醒!”
仍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艾霂蕊大感不好。“聂先生,不、不好了……梵梵、梵梵她……”打电话给聂霆珂。
“她怎么了?”男人放在会议桌上的手瞬间握紧,神色紧绷。
“梵梵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怕她……怕她不好,我叫了救护车……她怎么叫都不醒,一定病的很厉害!”她握着电话老泪纵横,哽咽得语无伦次。
聂霆珂神色冷凝,猛地一下站起身,“我马上回来。”
说完,丢下满室大眼瞪小眼的属下,大跨步离开了会议室。
“总裁怎么了?”
“好像出了什么急事……”
“不会是公司股票……等等,我先查一查……”
还是那个黑木椭圆大会议桌,数十个西装革履的公司高层挨个儿而坐,讲台上,倒霉的市场部总监董侟瑞白着一张脸,站在多媒体下叫苦不迭。
你妹的,很久没“犯病”的总裁又犯病了!
为什么每次在他做报告的时候,突然离席?
不知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么?公司那些跟他不对盘的,每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啊!看人不顺眼也不带这样整的,他宁愿聂总当众骂他一顿,也不要使用这样的冷暴力有木有。
月牙泉小区,救护车“呜哇呜哇”地开至110幢楼下,两个安插在暗中的保镖接到聂霆珂指令,让艾母带着菩禾上救护车。
救护车内,医生和护士正在对病人进行基本检查。
护士连上心脉监听器。一双带着一次性医用手套的手撑开菩禾的眼皮,小电筒照射她的瞳孔,“脉搏40次每分,呼吸16次每分,血压51到30,双瞳对光反应弱,脖颈两侧有淤痕,其余处无明显外伤,心电图窦缓,心率低于40次每分。”中年男医生一边说,护士一边连忙做好记录。
“病人昏迷多久了?”医生回头,问坐在条几上的艾母。
“具体多久我也弄不清,早上九点多我出门,她就一直在睡……医生,她怎么样?”
“现在还不清楚,要查过才知道。病人有没有什么病史?”
艾霂蕊用力地捏了一下大衣口袋里的某个白色塑料小瓶,闭上眼,面如死灰地摇头,“不知道……”
哲哲,你先住在徐奶奶家,外婆过几天就带妈妈来接你。
外婆,你要说话算数……给,这是我妈妈的药,记得一定要给她吃。
药?什么药?你妈妈……
京都念慈医院,VVIP疗养病房。
暗金色的大床上,菩禾闭着双眼,艾母盯着她白得比纸还透明的一张小脸,一筹莫展地守在床边。
“聂总。”门口传来保镖的问候声,紧接着开门声响起,一身黑色脸色阴沉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出去。”他冷冷地道。
艾母瞧了一眼他难看的脸色,从床头起身。
宽阔的房间内,聂霆珂立身伫立在床边,菩禾静静地躺在床上,冷厉的视线落在高高挂起的吊瓶上,沿着输液管一路向下,最终停在那条纤细的手腕上,瘦弱的手背贴着固定针头的白色药贴。
视线上抬,纤细的脖颈上两道深紫色的淤青进入他眼中,暗沉的双眸狠狠一跳,用力地定在那处,似刺痛了他的眼,眼角苦涩,心跟着狠狠地抽痛。
那是早上他掐出来的伤痕……一怒之下,他差一点就掐死了她!
手停在那两道醒目的淤痕处,来回磨砂,带着薄茧的手指似乎弄疼了指下娇嫩的肌肤,睡梦中的女子微微蹙起眉头。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菩禾梦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黑雾里,伸手不见天日,死气沉沉的黑色令她惶恐尖叫,她拼命地四处窜逃,却每一次都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无形大手抓回去,她摔得遍体鳞伤,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捧着她的脸,用手掌细细抚摸女人娇嫩的肌肤,粗糙的手指磨砺那两片没有血色的唇瓣,心口似痛似怒。
“咳咳……”身后传来两声咳嗽。
沐樰卒站在门口。
聂霆珂收回手,微微回头。
“咳咳”沐樰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八卦地瞄了一眼病床那边,呃,这女人不是听说五年前就死了吗,怎么“死”而复生了?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聂总电话,命他速速赶到京都念慈。
嘿,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高高在上的聂大少爷终于想起了他还有这么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私人医生啦!
沐樰卒喜出望外!马不停蹄地从研究院杀到京都念慈,没想到!没想到在大门口撞见的不是金主聂少,而是正好从救护车上被人抬下来的这个女人,卧槽,乍一看见那张脸,他差点没吓傻在原地。
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那些年因为这个女人,半夜三更被聂大少一个电话从软和和的被窝里挖起来的黑暗记忆“窜窜窜”刹那间全都冒了出来。长叹一声,老子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他妈照沟渠啊!
想他沐樰卒,“胸怀大志”,却一生“壮志难酬”,忠心耿耿,却硬是不受主子赏识,这感觉太他妈憋屈了。
本以为,这次又是一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毛病,万万没想到!
变异性牟比士症,一种比较罕见的遗传性神经失调疾病,说大不算很大,说小绝对不算小的“小病”。
他灵机一动,瞧聂大少对这丫头的紧张程度,若是他想办法治好了她的病,聂少龙颜一悦,会不会大手一挥赏他一笔钱“拿去实现你的理想吧”?
有了钱就能做研究!
沐樰卒是一个有远大理想的人:找寻治愈癌症的良方,造福全人类,名垂千古。
大是大了点,但是理想嘛,还是要有滴,万一实现了呢?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终于轮到他大展身手了吧!
“聂少,检查结果出来了。”不知道这位大少爷待会儿承受不承受得了啊。
“说。”
沐樰卒站得远远的,翻开检查报告:“变异性牟比士症,生产留下的后遗症……元气大伤……迄今为止医学界还没找到治愈的特效药,吃药控制……”心里打着小算盘,将病情说的十分夸张。
生产后遗症……聂霆珂精神一晃,脑子里来回回放着这句话,心仿若被活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血淋淋的伤口,从未有过如此刻骨铭心的疼痛,悲痛。愤怒。绝望。彷徨。
低垂的眸子暗暗发红,“我……知道了,你出去。”
沐樰卒合上报告,望着他不受打击的背影,还有他脸上心疼的表情,暗叹:啧啧,果然是世间少有的深情男子,还这么有钱,这么高富帅,这么专一!瞄了一眼床上人事不省的女人,暗暗撇嘴,这个黄毛丫头何德何能啊!
算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聂大少喜欢幼齿小青菜他也管不了!还是眼不见为净。沐樰卒拉开门,瞒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办公室。
“我该拿你怎么办。”黯哑的男声萦绕在房间内,那么沉痛,那么绝望。
回答他的,却是一室沉寂……
哲哲趴在窗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人流,小手里捏着那张艾霂蕊临走之前给他的照片。
不知道外婆把药交给菩禾了没有?
他纠结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当然还没天真到仅凭一张照片,就相信她所说的话,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艾霂蕊是不是他外婆不重要,只要能尽快见到菩禾就行了。
门从外面推开,奎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徐老太太进入房间,“哲哲,来吃东西喽……”她笑的慈眉善目,手里端着一盘新鲜的时令水果沙拉。
哲哲瞬间换回天真可爱的表情,从飘窗上跳下来跑过去,仰着小脑袋,黑亮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眼:“徐奶奶,您认识我妈妈么?”
果盘放在桌上。徐老太摇头,“不认识。”看见小家伙失望地垂下脸,连忙摸着他的脑袋道:“不过,你外婆经常跟我讲你妈妈的事。”
“真的?”哲哲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果然这老太太最受不了看到他低落难过的表情,他抱住她的胳膊撒娇,“什么事什么事,徐奶奶快跟我讲?”看,虽然没来几个小时,但他已然将老太太的喜好莫得一清二楚。
“菩禾”以前是什么样子?他还真有点好奇。
“你妈妈啊,听说她十二岁了还尿床哩,有一天晚上……”
“啊哈哈……她怎么这么蠢……”哲哲抱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他笑的越开心,徐老太爆料爆得越是兴高采烈、风生水起。明亮宽阔的房间,时不时传出一老一少爽朗的笑声,奎姨感叹,自从徐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去了国外定居,这个家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而菩禾在儿子面前苦心经营的高大形象这下算是全完了!
京都念慈,艾母提着一罐汤,心情沉重地从电梯里出来。
走到转角处时,突然,从暗中闪出一条黑影。
艾母吓得尖叫,提在手里的汤“咚”地一声掉在地上,男子及时捂住她的嘴。
“那个孩子在哪?”沙哑的男声传来。是赵晖!
从菩禾的公寓出来后,他争分夺秒地去查了附近的监控,监控视频显示上午艾霂蕊不仅出现过小区内,还带走了那名叫惊蛰的小男孩。
艾霂蕊脸色瞬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赵特助是聂先生的人,她怎么可能把哲哲的下落告诉他?
赵晖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到,只是我没时间了,聂总让我明早就走,那个孩子在你那不安全,把他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