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侍卫身形高大,栽倒下来的时候,便直直地扑向了她。
楚倾娆发出一阵惊呼。沙鹰忙用北戎语对其余侍卫道:“还愣着做什么?他竟然敢轻薄王妃?”
侍卫们起初一愣,随后忙纷纷赶了过去。
沙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她目光一凛,抬手便甩出一把银针。银针泛着点点寒光,如密雨般直飞了过去。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最小的代价以少胜多,从背后攻其不备,显然是最好的法子。
只听得一阵哀嚎,侍卫纷纷倒地。其余的还未回过神来,却见原本虚弱惊呼的楚倾娆忽然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北戎侍卫,同样一挥手,一把削得尖锐而轻薄的竹片便从指缝中飞出,在绝佳的力道下,它们堪比削铁如泥的刀刃,刀刀击中要害之处。
又一批侍卫倒下,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剩下的零星几人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来不及报信,已然被沙鹰飞身而上,身形如电地一一抹了脖子。
最后,她轻巧如燕地在楚倾娆面前落了地,二人对视了一眼。
“走。”楚倾娆拍了拍手,翻身上了马。她眼底透着一种极端的冷漠,但沙鹰依旧从这种冷漠中看出了隐隐翻滚着的波涛。
这是楚倾娆久违的出手,是她自打遭受那一次灭顶之灾后,双手头一次再度沾染上鲜血。但意义却不止于此。
这次出手,意味着她已然重新振作,不再消极度日。她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样的主子,沙鹰愿意誓死追随!
如此想着,她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亮。看着已经拍马走远的楚倾娆,她也很快找了另一匹马,翻身而上,追了过去。
……
两匹马并辔在林间穿行。
楚倾娆双手握着马缰,觉察到身后并无人来追的时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指尖还有些颤抖,倒并不是手艺生疏,只是单纯地……体力不足。
两方开战一来,她虽然表面上一副毫无追求的模样,其实早就暗中开始了筹谋。在这还算足够的时间里,她以三天为单位,在不断地测试自己对所中迷药的免疫程度。
毕竟前世也是受过非人特训的金牌特工,楚倾娆在精神力上要远远超过寻常人,唯独体能上有些受这个身体的制肘。
沙摩多给她下在饭菜中的迷药,对她而言是个悖论:不吃,便没有体力逃走;吃了,更没体力逃走。唯一的解法,便是靠自己的意志力去一点点适应,寻求到一种既能保证短暂的行动力,又能不被迷药所控制的饭量。
直至昨日为止,楚倾娆已然维持这种少量的进食十来天了。这段时间里,她能坐着的时候就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的时候就绝对不坐着,在旁人看来仿佛无意关心旁的事情,实则却是为了保存体力。
只不过,在骤然进行了杀人……这种消耗大量的体力之后,楚倾娆还是觉得稍稍有点吃不消。
故而在沙鹰追上来问她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这个较为严肃的问题时,楚倾娆的答案……是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贺州城里正打着仗,远近都是一副风声鹤唳的状况。听着不远处炮火连天的声响,楚倾娆知道那里面的厨子肯定是没心思做饭了,便索性和沙鹰一道往偏僻的山野中走,最后二人寻了一户寻常的人家,假装成逃难的百姓蹭饭吃。
户主是一对中年夫妇,为人倒也十分和善,忙张罗着给他们备下了饭菜。
楚倾娆在身上摸了摸,在北戎当王妃穷啊,虽然头衔听着牛叉,也有吃有喝,但着实没什么油水。摸索了半天只好把头上的一个配饰拆了下来,给他们全当饭菜钱。
中年夫妇起初不肯要,但见楚倾娆态度强硬便只好手下,然而见那个配饰颇有异国风情,拿着看了又看,不认识,只觉得有些吓人,便再度迟疑起来。
楚倾娆笑道:“肯定是真的金子,这东西你们要是不敢用,就自己熔成小块儿。兵荒马乱的,有这个逃到哪里都不怕。”
说完也不被对方再问的机会,自己扒饭去了。
楚倾娆前世做特工的时候,经历过无数挑战人身心极限的环境,故而饿肚子对她而言倒算不着什么太大考验。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恢复体力,保证接下来的事情能顺利进行。
中年夫妇很快进了自己屋子,想来是研究那金子配饰去了。沙鹰察言观色,默默地凑了过来。
楚倾娆知道她的心思,目不斜视,只问:“初一在哪儿?”
沙鹰愣了一下,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支小箭,上面绑着一张纸条,道:“进门时候插在门上的,看力道,是初一无误。”
其实楚倾娆进门时候就留意到了,只不过那时候对于她而言吃饭更重要,所以这事儿就先放了一放。
她没有接,只问:“说的什么?”
沙鹰将小箭上的纸条打开,上面寥寥几笔,写着时间和地点。沉默片刻,她转向楚倾娆,道:“祈晟……约主子见面,就在今晚。”
楚倾娆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顿,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没有什么情绪。半晌后,她从鼻息里发出一声轻哼,道:“够简单粗暴的啊,打仗打成这样,他还有心思处理私事?”
沙鹰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更不用多此一举地问对方一句“是否赴约”。
因为她知道,楚倾娆一定会去赴约,不单单只是因为祈晟有科沁做要挟,为了那纠缠不清的前尘旧事,她也一定会去。
楚倾娆之后在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吃饭。连吃了三大碗饭之后,她似乎恢复了元气。二人找夫妇俩要了一套旧衣,将自己弄成一副简单的侠客打扮后,便带着沙鹰告辞离开。
她没说什么,沙鹰便也习惯性地不多问。二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策马而行,而远处的喊杀声依旧弥漫在耳侧,没有停息的意思。
忽然,楚倾娆拉动缰绳,驻了马。
“在哪里见面?”她问,与此同时目光并没有看向沙鹰,而是很深很深地落在了密林的深处,波涛暗涌。
沙鹰微微一怔,随后道:“贺州城外一百里处,故人亭。”
故人亭。
楚倾娆嗤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重新策马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