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想起先前长公主火急火燎的要救下那姑娘,总不该这么反复的又要了那姑娘的命吧?
可谁知道呢?
宫里的人都高深莫测的,前一秒钟觉得和善如观音菩萨在世的人,后一秒可能就会变了嗜血的罗刹。
万一长公主是做给人看呢?惺惺作态,宫里出来的主子,哪个不会呢?
那宫人正浅一脚深一脚的走着,到了拐弯处,冷风夹带着雪直往脖子里转,那宫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耳边却说突兀的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你是不是偷懒了,指望你办个差事,怎么这么难?”
那宫人听在耳中,赫然正是先前交代她的,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
她忍不住心下一个激灵,忙冲那长公主的贴身嬷嬷行了一礼。
嬷嬷沉思着打量了那宫人一眼,这才慢条斯理的问道:“亲眼看着她喝了?”
实话噎在喉咙里出不来。那宫人脑海里快速打了一个转,这才稳当的回道:“喝了,奴婢亲眼瞧着她喝的……”
见那嬷嬷依旧盯着她看。
宫人心里打着鼓,嘴上却利索起来了。
奴婢端着药进去的食盒,那小姐却正睡着,她身旁的丫鬟让奴婢把药放下就好。奴婢想着嬷嬷的吩咐,就干脆立在那里等着那小姐醒来,这才耽搁了这么久……”
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听了,又仔细打量了那宫人一眼,脸上表情和缓,拧了一把那宫人的小脸:“是个听话的水灵丫头!”
又道,“长公主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难得关心那宫人一句,“小心路上滑……”
那宫人受宠若惊的行礼恭送着贴身嬷嬷走远了。
她这才惊觉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拐角处的风最阴冷。
那宫人只觉得背后一凉,想起下午时那血迹斑斑的戏台处,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逃也似的跑了去。就是大雪绊住脚,摔了一脚,却也顾不得拍拍身上的雪,跑的更快了。
苏蘅芜与玲珑的屋里。
玲珑问道:“七娘子怎么就料到那宫人去而复返?”
苏蘅芜却是莞尔一笑,难得俏皮道:“我聪明!”
玲珑“噗嗤”笑了。
又大着胆子细细盯着苏蘅芜瞧。
头发松散的挽着髻,肤色莹玉,闪着温润的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那睫毛长长的,说不出的动人;加上樱桃唇不点而红,唇形微微上挑,琼瑶般的鼻子,整个人好似从从画上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却又在笑的时候比那仙女多了几分妩媚……
在皱眉的时候比那仙女多了几分清丽……
同样吃五谷杂粮,怎么七娘子就生的这么让人移不开眼……
苏蘅芜被玲珑瞧久了,有些不自在,别开脸去。
玲珑忽然道:“七娘子,你生的这么美,什么样的姑爷才能配上你啊?”
倒把苏蘅芜闹了个大红脸。
苏蘅芜白了玲珑一眼,假装怒意道:“我就知道,玲珑如今年纪长了,可不就想着嫁人的事了,你放心,不出两年的功夫,我准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玲珑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索性坐到一边去。
苏蘅芜看了一会,自己给自己把了脉,确实无大碍,只是话说多了,还是会喉咙痛。女子长大了,按理说都要嫁个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只是嫁给谁是个问题。
梅妈妈曾说,这女人啊,就是菜籽命,撒在肥沃的土地上,精心灌养,就会开出芬芳的花来,结出甜美的果子来。反之啊,若是长在贫瘠的土地上,风吹日晒,再好的种子也会长得畏畏缩缩营养不良,成活都是问题,更勿论开花结果了。
苏蘅芜脑海里毫无预兆的就闪现了一张冷清却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的脸。
转而,又想到,那夜,她神智尽失的与定南候世子燕南风那一夜的荒唐。苏蘅芜恍惚间生出一些自惭形秽来,竟莫名的有些不敢正视那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脸。
苏蘅芜想:那漂浮在上空中,听到的话看到的场景也不知道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等出了这长公主府,她倒是要想了法子探一探虚实。
“是谁把你我弄到这里呢?夫人她们呢?”苏蘅芜问着玲珑。
玲珑站起身来,走近了些,才回答:“奴婢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有嬷嬷拿着个小瓷瓶正在让奴婢闻……然后七娘子已经不见了,奴婢哭着去找,是长公主派了人将奴婢送到这里来,七娘子一直昏迷不醒,长公主为此还接连换了几名太医……”顿了顿,又道,“奴婢瞧着那刘太医想来也是有本事的,七娘子在他手里醒来的……七娘子不喝药成吗?”
苏蘅芜笑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没事……”又问,“那夫人他们呢?平国公府没有派人来吗?当时那么凶险,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玲珑道:“奴婢也不清楚,打奴婢醒来就一直守在七娘子这里……外头的事也不清楚,不过醒来时,奴婢倒是听到很多人在议论燕王世子,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蘅芜又问了几句,见玲珑也的确不知,就算了。
两人相对而坐一会儿。
那刚上了门栓不久的门就又被“砰砰”叩响。
玲珑面上起了急色:“这人怎么这样子!”
苏蘅芜安抚她:“别急,听听看是谁?”
话语刚落。
外头的人声已传了过来:“小姐,我是厨房派来送饭菜的……”
玲珑适时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有些不好意思:“七娘子,奴婢饿了……”
饭菜的香味传了过来……
苏蘅芜也觉得此时肚内空空,也是饿了……
不管怎样,人肯定是要放进来的……
苏蘅芜冲玲珑点点头。
玲珑会意,起身开了门。
门外一名眼生的宫人一手端了个托盘,另外一手还提着几个食盒。
那宫人话不多,进来冲苏蘅芜行了个礼,将饭菜与玲珑一起摆好,就笑着道:“奴婢不打扰小姐用饭,等下小姐与玲珑姑娘用过晚饭,还烦请玲珑姑娘将碗筷放在收一下放在门外就是……这样,奴婢也不用打扰小姐……”
苏蘅芜点点头,问道:“长公主用过饭了吗?”
那宫人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今日事情多,长公主无心用饭,奴婢来时,厨房里的人还在为难……”
苏蘅芜从妆台上寻了一个玲珑先前卸下的翡翠镶银的镯子,递给那宫人。
外头雪大,我们住在此,倒是劳烦你来回辛苦了……”
那宫人瞧了,心下一喜,面色倒还勉强能不喜形于色,一力推辞。
苏蘅芜笑道:“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收着吧,不必客气!”
那宫人瞧了瞧那翡翠水头极汪,只怕拿到外头能当几十两银子出来,在公主府两年的月例加起来也不及这多。
只是,日常嬷嬷们常教导她们:“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眼前的小姐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想来也是有所求于她。
那宫人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了,又连番道谢,只是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若苏蘅芜问的不是私密的事倒也知无不尽,若是问的是公主府秘辛,她大不了退还这到手的镯子,也要绷紧了嘴。
心里这么计较时,那宫人就放平了心,一时也不急着走了,介绍了两句饭菜后,就听苏蘅芜问道。
平国公府的夫人与几位小姐如今在哪里?我这一醒来也没有瞧见,你可知道一些?”
原来只是打听这个。
那宫人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原戏台子那里,那些歹人早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一批外头侍候的人,并换上了他们的衣服……不想当日一起来赴宴有一位公子是刑部侍郎家的公子,刑部侍郎爱养狗,那公子也和刑部侍郎一样养了一条狗,说来也怪,许是因为都是刑部侍郎家养出的狗,对血/腥味特别敏感。侍郎家的公子牵着爱狗来赴宴时,还遭了不少白眼,谁想却是那狗立了大功,一路嗅着,带着人发现了那些歹人最先杀掉掩埋的下人……大家这才惊觉长公主府出了事……偏公主府的大公子如今在军中,二公子去了南边游学,三公子不知怎么身上挂了彩,其余来者是客,花拳绣腿多,真材实料少……吵吵嚷嚷,最后是燕王世子带了燕王府与长公主府的势力牵着那狗一层层搜索,才发现了戏台子里的异样……也是燕王世子救下的女眷……”
那宫人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苏蘅芜看了玲珑一眼。
玲珑会意,忙上前去,将那翡翠手镯不由分说戴在了那宫人手上,又赞了两句。
那宫人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就续道:“奴婢这些也都是听人说的……倒并没有亲眼见过……”
苏蘅芜声音温和道:“无妨!你能说给我们听,就已经让我们不那么恐慌了……”
玲珑配合道:“是啊!歹人已除,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老实了……”又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后怕的模样。
那宫人见此,心里更放松了些,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当时情形实在乱的很,歹人们……冲撞了不少贵人小姐……况且还有人命,有些夫人小姐还闹着要投缳……”
那宫人说的“冲撞”其实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