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今日调走了观澜园的人只是一个启幕,真正等着她的大招却还在后头。只不过眼下皇帝新丧,那些人一时腾不出手而已。
梅妈妈曾说:宫中冤魂无数,最是天下阴森之地。入了宫,倘若没有那比干心窍与强有力的家族后援,一旦成了宫中女人的众矢之的,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却总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要如何做呢?宫里戒备森严,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玲珑等苏蘅芜喝了水后,拿了一盒糕点递给苏蘅芜。
“只能委屈七娘子先拿这个垫垫饥……”
苏蘅芜不言语,无论怎样,应对前方危机,总是要有力气。
苏蘅芜从玲珑手中接了糕点就往口里送。
玲珑则道:“七娘子是被两名嬷嬷抬回来的,后来来了一名女大夫,为七娘子把了脉,说是劳累所致,连药都没有来得及开,就被贤妃娘娘身边的黛儿调走了……”
苏蘅芜听着蹊跷,后宫的主母从来都只有皇后一位。
就是太后,也只是在一旁看着的道理,断没有让一个妃子打理六宫的。
贤妃娘娘这是哪里来的权利?
小徐皇后与太后娘娘是如何反应。
她将这些疑问向玲珑说出。
玲珑道:“我是听说皇帝刚死没多久,守皇陵的十四郡王也传来暴病而亡的消息,太后接到噩耗,当时就吐了一口血,如今躺在床上……至于是否醒来,奴婢就不知道了……至于贤妃娘娘之所以如此威风八面,我也只是捕风捉影听到是与圣旨有关?”
贤妃娘娘虽然无子,名下却有三皇子。
联想到圣上之前还曾问苏蘅芜:三皇子如何?
难道,新君的人选是三皇子。
可镇国公夫人死的如此凄惨,其中又有圣上的手笔。圣上怎么又选了三皇子?
苏蘅芜曾听平国公的太夫人与平国公提起,三皇子生母出身不好,在朝中根基甚弱,要想坐稳这个皇位,少不得镇国公府的扶持。
皇帝下的这一盘棋,却为何如此落子。
苏蘅芜再问玲珑,玲珑却是别的都一概不知。
玲珑从事发到现在,也一直守着苏蘅芜,消息自然也不灵通,更何况在宫中也无交好之人。
苏蘅芜心中一直挂着冷庭誉的事。
一有了力气,就喊了玲珑拉了帘子,上了门栓。
开了床底下那黑洞。
苏蘅芜不顾玲珑劝阻,执意下去查看。
里头昨个放进去的食物还在那里摆着。
这已经是第十二天了……
冷庭誉依旧还没有消息……
苏蘅芜想到圣上的手段,他前脚刚死,后脚就传来十四郡王暴病身亡的消息,还有先前将废太子府一窝端的事……
加之冷庭誉先前还受了伤……
苏蘅芜觉得冷庭誉如今已经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她忐忑的等着。
观澜园诺大的宫殿,难得如此安静。由于皇帝驾崩,国之大丧,玲珑正忙着将观澜园里的喜庆东西一一下架下。
这中间,贤妃身边的黛儿又带着宫女来观澜园收走了不少东西。
苏蘅芜对此并不在意。
不过对于目前是什么情形,她却总要知道。如果真要拼着逃走,此时趁着圣上驾崩,正是难得的时机。
苏蘅芜让玲珑出去转了一圈。
一个时辰后,玲珑回来带来了外头的传闻。
玲珑道:“如今外头的宫女们都在传,圣上跟着长春道长信道,长春道长要炼制仙丹,需要用处子的经血来做药引子……宫里就选了一批容貌清秀、身家清白的宫女封她们为仙姑,让她们居住在圣上为长春道长修建的长春宫……长春道长说药引子不够,就让那些选中做了仙姑的宫女长期服用催经药,这让那些宫女苦不堪言,据说到了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宫女去世……长春道长却仍嫌弃药引子不够,又让那些宫女加大服用了催经药……长春道长终于炼制出了仙丹,圣上服用后当晚召了燕贵妃侍寝……不想那些仙姑竟然不知怎么潜伏在圣上的龙榻后,在圣上与燕贵妃燕好的时候,从后面用了绳索将圣上生生要勒死……后被宫中侍卫发觉,圣上却也只是吊口气在,小徐皇后则一口断定那些仙姑定然是受燕贵妃支使,不顾圣上发话就让人将燕贵妃押了下去……”
苏蘅芜倒是不知道这其中原来还有这一段。但依她来看,燕贵妃断然是被冤枉的,燕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如今年纪尚小,有皇帝在方尊享贵妃之荣,等皇帝驾崩,她与五皇子的命运必然波折。
只不知道小徐皇后是贼喊捉贼还是被人当了枪使唤。
苏蘅芜问玲珑道:“有没有说圣旨让谁继承皇位……”
玲珑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打听到……”顿了顿,又道,“五皇子因为找不到燕贵妃,私自跑出宫,却溺水了,好在燕贵妃宫里的人赶到的及时,如今总算有惊无险……”
玲珑说完,看了苏蘅芜一眼,犹豫道:“七娘子,你说有这么巧的事吗?”
苏蘅芜摇摇头,没有说话。
世上怎么会有如何巧合的事。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
苏蘅芜再三向玲珑确定了观澜园里确实没有其他人时,想了想,写了张纸条,放在床底下那黑洞里,重新合上后,带着玲珑走了出去。
她本是想借机寻找一些草药。
外头却是残雪满地,观之处处荒凉。
走了一遭,额头上的伤口经了寒风一吹,只觉整个头都是昏昏沉沉的。
却是一无所获。
苏蘅芜又带着玲珑走了回来。
却在经过观澜园东南角的梅林处瞧见一名身着月白色夹袄的宫女和另一名带着狐狸毛围脖的宫女一起走了过来。
玲珑压低声音小声道:“那狐狸毛围脖的宫女就是贤妃娘娘身边的黛儿……”
苏蘅芜点点头,带着玲珑躲在了梅林那里。
黛儿却在和身着月白色夹袄的宫女在说话。
“她既然是皇上的苏贵人,如何还能被立为皇后,这岂不是乱了伦常!”
月白色夹袄的宫女道:“如今应该称皇上为先皇了……圣旨上的内容咱们都知道了,先皇是立了咱们三皇子为新皇,却还要加一个条件,让观澜园这位为皇后……贤妃娘娘早就为三皇子选好了三皇子妃人选,如今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们虽然出了事,贤妃娘娘也断然不可能选了那苏贵人……”
黛儿道:“那还能怎么办,圣旨上都写着呢……”
月白色夹袄的宫女道:“谁又曾见过苏贵人呢……自然贤妃娘娘说是谁就是谁了……”
黛儿的声音带有迟疑:“那三皇子难道不生气……”
月白色夹袄的宫女又道:“三皇子如今还不得倚重镇国公府,他又怎么会生气?”
黛儿不再出声。
玲珑扯了扯苏蘅芜的衣摆。
苏蘅芜反过来拍了拍玲珑的手。
耳听着身着月白色夹袄的宫女与黛儿已经将话说到胭脂水粉上了。
苏蘅芜就准备带了玲珑走了偏道。
却不想,月白色夹袄的宫女忽然指着黛儿道:“妹妹这里还要先恭喜姐姐了……妹妹是贤妃娘娘身边得用之人,况且三皇子每回来贤妃娘娘处,必然会与妹妹说上一会儿话,如今三皇子后日就要登基大宝,只怕妹妹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黛儿却是轻捶了那月白色夹袄的宫女一下。
等苏蘅芜带着玲珑重新回到居处。
苏蘅芜想了想,开始收拾东西,主要是捡着体积小价值大的首饰与御寒的几件衣物收拾在包袱里。
玲珑见了,就有些心慌。
苏蘅芜喝了玲珑递过来的一杯茶水,小声道:“后日三皇子就要登基,依着那两名宫女所说,只怕你我有可能见不到后日的太阳……”
玲珑听了,心里一沉,面有戚色,也不再说话。
等到了晚上,观澜园里仅剩的那名厨娘端上了饭菜。
那名厨娘倒是面色无异,上了饭菜就下去了。
苏蘅芜让玲珑拿了银簪子试了那饭菜。
银簪子并无异样。
苏蘅芜与玲珑同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贤妃娘娘或许还想多留她一天。
到了夜里,玲珑与苏蘅芜躺在同一张床上。
却是一夜无话。
又一天过去了,依旧没有冷庭誉的消息。
到了第二天,用过早饭,苏蘅芜又开了床底下的黑洞,却瞧。
她还没有上来时,外头却忽然一阵吵闹。
紧接着就听到,玲珑一声:“七娘子,快逃!”
苏蘅芜疾速从床底下那黑洞里跳出。
却来不及关上那黑洞,好在床帏挡着。
苏蘅芜喊着玲珑的名字。
却是传来一名嬷嬷恶狠狠地声音:“让你嘴快!”
紧接着传来玲珑痛苦的闷哼声。
那群嬷嬷已经押着玲珑传了进来。
一名穿着丁香色宫装缎子袄的嬷嬷上前一把扯着苏蘅芜的头发,冲另外两名嬷嬷道:“还不赶快将白绫悬在梁上!”
虽早已料到,眼前的阵仗却还是打了苏蘅芜一个措手不及。
苏蘅芜大声质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名正忙着往屋顶上挂白绫的嬷嬷闻言,冷漠的瞧了苏蘅芜一眼:“做什么?苏贵人受先皇宠爱,先皇临死前还拉着苏贵人的手。先皇将苏贵人指给了三皇子,苏贵人却怎么能抛了先皇一个人独活,苏贵人不过是想追随先皇而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