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嬷嬷红了眼眶,说着话递上一勺子燕窝到长平公主唇边。
半晌,长平公主没有动静,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就在魏嬷嬷以为无望的时候,长平公主却忽然开口:“嬷嬷,你说王爷烧退了?”
一句话,让魏嬷嬷鼻子一酸。瞧瞧,王爷这是错过了什么?他们公主就算如今不吃不喝,一听到王爷病了,还是这么上心。
魏嬷嬷忙道:“退了退了,听说半夜就退了……”
长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世子呢?世子去了哪里?”
魏嬷嬷摇摇头:“世子素来神出鬼没的不着家,老奴实在不知世子去了哪里?”
长平公主低头看了一眼魏嬷嬷,慢悠悠道:“那嬷嬷,你去查查啊!咱们花了这么多年的精力养的那些人总要有价值才是!”
魏嬷嬷心里一惊,猛抬头去看长平公主。
只见长平公主灰白的面色里,两只原本呆滞无神的眼睛却瞬间迸发出光彩来。
魏嬷嬷有些心惊肉跳,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膛里不老实,砰砰乱跳。
魏嬷嬷柔声试探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决定?”
长平公主伸了口过来,喝下魏嬷嬷喂的那一勺子燕窝。
魏嬷嬷登时喜不自禁,忙又一勺子一勺子递过去。
长平公主一连喝了小半碗,长出了一口气,由着魏嬷嬷擦拭干净,这才慢条斯理道:“如今还没有打听清楚,我倒也不好下什么决定。只是就你所说,老燕王妃一早就气冲冲的去了王爷养病的地方,又被一群大夫簇拥着回来。我是猜测着,这里头肯定出了大事。”
魏嬷嬷寻思着,也点点头:“王爷素来是个孝顺的人!”
长平公主对此倒没有异议:“所以说能让老燕王妃气着去,被大夫簇拥着回来的事肯定不简单……”她目光有些恍惚,似想起了旧事。“以往,能让老燕王妃和王爷母子之间有间隙的,只有贺慕容,如今贺慕容已经去了多年,母子两人一向相处好!”
魏嬷嬷撇撇嘴:“还塞了个卫清儿给王爷!”说罢,魏嬷嬷自知失言,忙去瞧长平公主脸色,见长平公主面上并无愠色,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长平公主问道:“卫清儿如今都在做什么?”
魏嬷嬷道:“到底是下流胚子提上来的,如今就是已经成了半个主子,也脱不了贱人样子,我怕那卫清儿在这里惹公主不快,打发她出去了……如今倒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等下去问问!”
长平公主又问:“卫鸾如何?”
魏嬷嬷一愣,才明白过来长平公主问的是那个在生产时就险些被燕王一剑刺杀了的卫侧妃,她想想道:“倒是没有听到她什么事情,想还是老样子!”
说完,魏嬷嬷又在心里唏嘘。听说卫侧妃生的那个女儿长得十分出众,只可惜只个傻子,如今也有些年岁了,却是话都说不清楚,母女两个又不轻易出屋,听说脸都煞白煞白的。
魏嬷嬷又问长平公主道:“公主怎么忽然想起了她们母女?”
长平公主没有回答魏嬷嬷,而是追问道:“卫清儿可有和她们母女联系?”
魏嬷嬷摇摇头:“这个不曾听说!”
长平公主吩咐下去:“去吧,嬷嬷先去把这几桩事打听清楚再回来说给我听!”
魏嬷嬷点头应是,拖着略显沉重的身子要离去,却又被长平公主叫住。
“嬷嬷,且先等下!”
魏嬷嬷回头。
长平公主道:“老燕王妃怕是病了,既然病了,说不得林家人会派了人来看望老燕王妃,你找了咱们的人去林家府邸那里看一看!”
魏嬷嬷先是惊讶,接着又点点头,又等了一会儿,见长平公主确实没有再吩咐其他的了,方放心离去。
老燕王妃舒醒的消息传来时,魏嬷嬷也打听清楚折回了。
长平公主让人守了大门,自己和魏嬷嬷在屋里说话。
“打听的结果如何?怎么说?”
魏嬷嬷道:“幸亏公主你聪明,早有谋断,早早的在当初刚入燕王府就在各院子里各管事那里放了人,如今虽说被世子爷察觉,清理了一些,却还是有些得用的!”
长平公主耐着心等魏嬷嬷接下去说。
好在魏嬷嬷也没有再废话,直道:“世子爷只怕是连夜出府了,不仅如此,就连原本还在养伤的静侍卫也连夜收拾了行李……”
长平公主听到此,忙冲魏嬷嬷摆摆手:“等等!”
魏嬷嬷知道长平公主习惯,忙及时的闭上了嘴。
长平公主用细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床栏。
魏嬷嬷自然清楚这是长平公主在思考大事时惯常的动作,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影响了长平公主。
屋子里静悄悄,唯留长平公主敲打床栏的声音。
良久,长平公主道:“深夜出行,王爷又和老王妃起了冲突,这是世子爷在老王妃头上动土了……老王妃如今能被人抓住的把柄只有林家……”
长平公主自言自语到这里,猛然抬头望向魏嬷嬷:“林家可有什么动作?”
魏嬷嬷赶紧回道:“听说如今林家族人如同在选美女一般,就是早出了五服的但凡家中稍有姿色的女子都送到了林府去了……”
长平公主不屑的笑笑:“就凭老燕王妃那长相,林家还能出个能赛过苏姑娘的绝色不成?只怕是白费心机!”
魏嬷嬷不这么看:“山珍海味吃腻了,说不得就喜欢山野小白菜!公主,要不要也暗中物色些人马安插到世子爷房里……”
长平公主拒绝道:“要能安插进去早就安插进去了,还用等到今日……”
魏嬷嬷犹豫道:“那是之前世子爷不曾沾染过男女之事,不懂这里的好……以后成亲了,只怕就好安插进去人了。”
长平公主倒也不一口回绝魏嬷嬷:“这事,以后再说……林府还有其他动静吗?”
魏嬷嬷道:“老奴无用,没有打听出来!”
长平公主不说话,低头沉思起来。
老燕王妃一直以来比较顾忌娘家,甚至有时候不惜为了林家和王爷起争执,以往王爷也都顺着老燕王妃。而昨日,老燕王妃盛怒而去,受伤而回,依着老燕王妃的性子,只怕是过去先教训王爷,见没有效果,又以死相逼,结果反倒受了伤。
王爷怕是没有妥协。
能让王爷不对老燕王妃妥协的人与事,这个世上曾经有一个贺慕容,如今贺慕容没有了,可贺慕容的儿子……
冷庭誉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也极少会为私事去求王爷,哪怕是婚姻大事,也是以通知的口吻和王爷商量的。
那么这事只有政治上大事了,又和林家有关。
林家因前些年在任时不清不楚的扯进了几桩案子里,为冷家族人不喜,加上当时贺慕容还在,也看不惯林家人做派,王爷与老王妃不知道私下怎么商量的,到底这些年林家没有人再在燕地做官,有实权,但是仅仅林家是老燕王妃的娘家,这一关系就能让燕地的世家不容小觑林家。
那么,林家不做官,扯上政治上的事?
投敌?林家还不至于那么傻?离了燕地这个根本,能有什么好?
魏嬷嬷却忽然道:“但奴婢打听到林老爷的长媳曹氏急冲冲的在下午时坐了马车回娘家……”
曹家?
对啊,林家的姻亲。
林家这些年能一直保持着奢靡的生活,只怕除了老燕王妃的贴补,私下也有些不清不楚的。
这曹华就是林家的傀儡啊!
长平公主瞬间就笑了出来。
魏嬷嬷面露不解。
长平公主停了下来,一脸高深莫测道:“天助我也!”
魏嬷嬷眼睁睁的瞧着长平公主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仿佛病痛已除,焕然新机来。她不敢多说话,只是看着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倒也不再通魏嬷嬷解释,直道:“你先派了咱们的人好生守在那曹家,重点派人跟着那曹氏,还有那林家,这阵子要守结实了……至于老燕王妃那里,你先前做过的埋伏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魏嬷嬷有些心惊肉跳,压低声音道:”公主,莫非是要和老燕王妃对着干……”说完,又摇摇头,“虽说老王妃如今怕是和王爷起了间隙,可到底割不断的是母子,哪怕老王妃犯了天大的错,王爷最终也只是轻轻揭过……至于公主……”
魏嬷嬷说到这里,声音有些讪讪:“到底只是夫妻之情……”还不是平凡夫妻的患难之情,也不是王爷跟贺慕容那样的少年夫妻……
长平公主深吸一口气,声音淡然:“嬷嬷,不必多虑,长平心中自然有数……”
魏嬷嬷就不好再劝下去,给长平公主空杯里重新蓄了热水后,自去办事不提。
却说老燕王妃那里左等右等,到了傍晚酉时,天快黑的时候,林嬷嬷则领了一个眼生的管事妈妈垂着头入了府。
此时,屋里早就打发掉了侍候的人。
老燕王妃“醒”来后,冷仲然亲自派了人随着大夫一同来到老燕王妃的萱草堂,却被老燕王妃中气十足的骂了出去。
大夫回去冲冷仲然回话,讲到老燕王妃的情形,大夫道:“听声音辨面色,老王妃这倒是无大碍了,只是还有些肝火,我已经开了平肝的药方子过去,王爷倒不必挂念……”
冷仲然想亲自去看看老燕王妃的情形才算安心,却一起来有些头重脚轻。加之,大夫也说老燕王妃如今需要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