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
豆丁、易小草、耀之、萧选2016-04-08 19:244,045

  百里寒带着芙儿和孙巨来到了昆仑山下的一处别院,隐于世的幽静,又现于市的便利,实在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去处。

  从昆仑山回来之后,青龙一行人就一直住在这里,别院里的假山流水和石桥,高台赏月把酒欢,都无疑不让孙巨一阵欣喜。

  “百里将军好本事啊,在昆仑山下都能找到这么一处舒适的住所。”坐在别院高台上,看着院墙外的车水马龙,孙巨手握一杯热茶,悠悠地说。

  “友人的别院,住着是否舒心?”百里寒放下手中的茶杯,悠然回话道,可眼睛却一直盯着高台的阶梯口。

  他的话音刚落,风尘仆仆的柳若霜便来到了他的面前,单膝下跪行礼道:“将军,他们下山了,应该去找其他星宿了。”

  “孙巨。”

  “哎呀,我早就想回去了,这一路啊,吃得差,睡得也不好,这样的生活真不适合我,我该回宫里享福去了。”孙巨说着便从那石桌旁起身,对于百里寒的意思,他的心里也早已明了。

  “若霜,你和扶司马跟着孙巨去,听他的调遣。”百里寒吩咐道。

  “听他的?那将军你呢?”柳若霜着急地从地上站起,面色不快。

  “我当然是留下来照顾玄女啊。”

  百里寒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柳若霜稍稍一愣,她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可那眼神中却分明包含了许多的话。

  孙巨见状立马哀叹一声下了高台,剩下百里寒和柳若霜二人。百里寒轻叹,然后缓缓走到柳若霜面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跟着孙巨去吗?因为我只相信你,在这些人中间,只有你才真正懂我。”百里寒说着,又将柳若霜从自己的怀里拉开,转而轻抚上她的面颊,那眼里的温柔,只属柳若霜一人。

  “孙巨这个人我看不透,有你在一旁监视着,我也能放心,嗯?”

  百里寒的温柔让柳若霜原先的不解和怒火霎时就消失殆尽了,她眼波流转,手也渐渐环上了他的腰。

  “我会的,将军,可是你一个人……”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一样,要好好照顾自己。”

  高高的院墙之外,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可将这全部收于眼底,却依旧静立于此的高台,此时却早已漫开一片温柔之色。

  将柳若霜的情绪安抚好之后,百里寒便来到了芙儿所在的庭院。此时,房里正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待百里寒走进,便看见芙儿正手拿着一朵金簪的小花笑靥如花。

  见百里寒进来,芙儿立马跑到了他的身边,炫耀着孙巨刚刚用灵力变给她的金簪。百里寒宠溺地看着她,可那眼眸里,却又分明装了些别的心思。

  孙巨与芙儿还有百里寒告别之后,便带着柳若霜及扶司马离开了。

  此时,偌大的庭院内,只剩下了芙儿和百里寒二人。庭院深深,落叶萧萧,大概是最适合泡上一壶热茶来细说往事的时候。此时芙儿眸如星辰,天真如孩地看着百里寒,静候他音。

  “芙儿,你可知东灵有个偏远的部落,叫泽洛?”

  “嗯,在东灵皇宫时听侍女说起过。”

  “现在的泽洛和从前的泽洛有些不一样了。”百里寒神色黯然,好似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当时我还很小,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童,可那天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我都记得无比清楚。”

  那是一个夏季,太阳如火炉般炙烤着大地,灰色的泥土上,好像随时都能听见滋滋声,层层热浪侵袭着整个泽洛部,树林的蝉也一直不停歇地叫唤着。

  此时,泽洛部的一户山野人家中,一个棉布麻衣的妇人正追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身后,她手拿蒲扇和细布,不停地帮两个小孩扇风擦汗,嘴里的念叨和那脸上的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日我抓到只蛐蛐儿,可是被哥哥放走了!”一个忽闪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孩子正噘着嘴,向妇人告状,他指着一旁比他稍大点的孩子,不满地说。

  “弟弟抓那只蛐蛐儿的时候,我看到它身旁还有几只小的,那一定是一家老小。”

  “你看,哥哥有颗善良的心,不像你,只知道玩。”妇人将小童脸上的汗珠轻轻擦拭干净,佯装生气地看着小童。

  那小童被妇人数落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他坐在院中的那棵大树下,任由一旁的哥哥哄,却怎么也不理会。此时,妇人从屋中端了一盆黄澄澄的枇杷,她故意从小童身边走过,像是要馋他一般。

  “还不来吃,今天早上才去市集换的,新鲜着呢。”妇人打量着坐在树下不动的小童,以为他只是假装生气。

  “我不吃!”小童说着,便将哥哥递过去的几颗枇杷打落在地,他噘着嘴巴,闹脾气。

  “可好吃了,我剥给你吃。”哥哥说着便开始替小童剥着枇杷。

  可那小童却依旧不领情,他恶狠狠地对着妇人喊道:“娘!你偏心!哥哥喜欢吃枇杷,你就换枇杷!我要吃樱桃!”

  “樱桃?今日是有人拿着自家的樱桃来换,不过要三个木瓜才换一簸箕,不如枇杷划算呢。”妇人说着还故意吃了一颗枇杷,边吃还边咂着嘴。

  “明明有樱桃你不换,你偏心你偏心!”小童听到妇人的说辞更加愤怒了,他猛地从那泥灰上站起,然后撒皮耍泼地就躺下了。

  “下次再换给你吃,如何?”

  “不要,我不要!你就是偏心!我现在就要!”

  小童一直在地上打滚耍赖,可那妇人却不再理他,她走向了屋内,提了个水桶便走出了院门。小童见状哭得更凶了,哥哥焦急地哄着,却不见半点成效。

  “你不要哭了,大不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换?”

  “我现在就要吃樱桃!”

  “那我现在就去!”

  哥哥说着,立马起身了,从那屋内将所有枇杷抱在了怀中,然后就冲出了院门。

  哥哥离开后,小童孤零零地坐在地上,见没人理会自己了,就爬起来了,不哭也不闹。

  渐渐地,暮色四合,闪亮的星星从那夜空中一颗颗地闪现出来。

  小童在院中已等待了很久,也未见娘亲和哥哥回来,他开始变得焦急和害怕。他从院中的纳凉床上跳下,准备出门找他们。可他的脚还未踏出院门,便看见不远处的天空正升起一片红光,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惨叫与嘶吼。

  就在那一瞬,火光漫天,血腥弥漫,小童的父亲和娘亲正被一群手持大刀的歹徒玩命追赶着,他们面色焦灼而痛苦,衣物上的血色早已掩盖了衣服本来的颜色。

  父亲在院门前的不远处倒下,而娘亲拼尽全力朝小童大喊着:“快跑!跑啊!”

  娘亲扭曲的脸正对着小童,而此时的小童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愣在原地,想放声大哭,想惊声尖叫,可朝他步步逼近的歹徒却让他没有时间再去哀号。

  妇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不远处火光将村子烧成一片焦土,那漫天火光的滋滋声正充斥着小童的耳朵。他被歹徒追到墙角后,忽然想起了从前和哥哥玩游戏时挖的那个墙洞,就在歹徒挥刀砍向他的时候,他忽地蹲下了身,如老鼠一般,伶俐地躲过了劫难。

  从那墙洞蹿出之后的小童,迅速隐进了附近的树林。他痛哭着拼命逃亡,此时他的心里除了恐惧便是悲痛。

  忽然,跑了许久的小童脚下一滑,滚落到了树林的小山坡下,却看见此时的泽洛已变成人间地狱,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他眼前提着一簸箕樱桃被歹徒砍杀的哥哥。

  他紧闭双唇,努力隐忍着哭喊,见那些歹徒挥下最后一刀后,他才敢慢慢上前。此时倒在血泊中的哥哥,还有一息尚存,小童哭喊着将哥哥抱在怀中,那满地沾满了血的樱桃似是在为两人的不幸祭奠。

  “哥哥,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樱桃了,不要了!”

  “快……跑。”

  “不要死,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死啊!”

  小童的哭喊犹如那震动天际的雷声,可此时,无论他怎么悲痛哀号,哥哥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魂归青天了。

  故事讲到这里,芙儿已是满面泪花,她想开口安慰百里寒,却发现,此时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那天很热,哥哥的血沾在我的身上,和我的汗水、泪水,还有地上滚热的泥土混在了一起,那血腥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芙儿的手渐渐抚上了百里寒的肩膀,她轻轻地拍着,以示安慰。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天,我一定不会任性地找我母亲要樱桃,一定不会以一次任性的哭闹和争吵作为我们最后一次的相处。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我一定要吃樱桃,如果不是哥哥为我出门换樱桃,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百里寒声音里隐忍着的难过通通被芙儿听进了心里,他眼里的泪花让芙儿再一次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外人怎么说他阴狠狡诈,她都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他。

  “整个村子,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屠杀我们泽洛部的人到底是谁,这个仇人,我一直没有找到。”

  百里寒此时已经喝尽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深秋的凉意慢慢侵袭过来,芙儿不自觉地抱了抱臂膀。

  “对不起,和你说这么多不开心的事……”

  “没关系,百里将军,我很荣幸能当你的倾听者。”

  “今天是他们的祭日,所以……”百里寒说着,从石桌旁站起。

  芙儿也赶忙起身,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其实霜儿和扶司马都和我一样,都是因为战争失去了家人。所以我痛恨战争,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的话,我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百里寒眼里的坚定不可动摇,芙儿却因为他的话,渐渐低下了头。

  “我是不是很没用?”

  “为什么这么想?”

  “你为了阻止战争,付出了这么多努力,而我,却依然逃避着青龙玄女的责任。”

  “那你现在呢,还想逃避吗?”百里寒盯着低头的芙儿,试探道。

  “百里将军,如果苏茉他们召唤了朱雀,一定不会和东灵为敌的,到时候,用朱雀的力量一样可以换回和平。”芙儿劝说着,努力想让百里寒相信。

  可百里寒却只是轻轻一笑,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比起青龙,我更关心你,你的安危,你的心情。从很多年前的今天起,我就没了家人,而你,芙儿,你就是我的家人,与我血脉相融的家人。”

  百里寒的话无疑让芙儿深受感动,她微笑不语,又听百里寒询问:“既然你不愿意做玄女,那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见芙儿不说话,百里寒又说:“想去你朋友那里吗?”

  “不想!”

  “还在生他们的气?”百里寒呵呵地笑着,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得意,“既然你也不知道去哪里,那就让我带你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东灵、九黎都很大,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你没经历过,也还有很多有趣的人你没认识。”

  “好。”

  芙儿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对她来说,如今这个世上,百里寒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继续阅读:第38章 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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