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官兵在吊桥前停下,队列最前方的掌旗官把门旗左右摆动一下,官兵迅速一分为二排成两行雁翅型纵队。
一匹黑马在八名武将的尾随下,从正中鱼贯而出。郭晓聪仔细观察,八名武官最小的也是千户。暗暗慨叹,这位朱文正将军的谱摆得够大的,比朱元璋的气魄还大。
黑马背上端坐的人,细高瘦长,刀削似的面庞与朱元璋有几分相似。
不用问,此人定是朱文正无疑。郭晓聪是朱文忠的干爹,比朱文正长了一个辈分,仗着身份没有主动上前,只等朱文正下马拜见。
朱文正带着他的八名部下到了吊桥尽头,把马勒住,向对面看了看,眉头迅速皱了起来,右手把宝剑抽出三分之一,又迅速推入鞘内。身后的中军千户立刻会意,纵马窜到郭晓聪一行人近前:“看你们的装束应该是吴王的人,怎么一点规矩不懂,朱大将军的路也是你们可以拦的嘛!”
部下一名千户骄横到了此种地步,可见朱文正平日的为人。郭晓聪摸了一把腰间的赤霄剑,决定暂时别忙着拿出来。
郭晓聪唯恐事情闹不大,趁着千户说话的当口,把手中马鞭猛的一挥,对方面颊上被抽出一道血痕。
朱文正的手下从来都是打人的,何尝被人打过,千户手捂面颊愣住。郭晓聪马鞭一指:“回去告诉朱文正,本大人是奉吴王差遣,让他下马跪接。“
朱元璋差遣郭晓聪目的是让他在此迎候朱文正,郭晓聪干脆不提这个茬。
千户被一马鞭抽蔫了,调转马头就跑。到了朱文正近前刚要哭诉,朱文正挥手制止:“没用的东西,退到一边去。“催动战马亲自跑向郭晓聪。
郭晓聪头上板寸、身上锦袍雪泥涂满混淆了原来的质地,脚上仍是那双蹬倒山的跑鞋。
一身穿着不伦不类,朱文正好长时间没看出他是什么来头。但既然是叔王的部下,自己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厉声呵斥:“看你年纪不大,手段够狠的,本大将军的人也是你可以打的吗?“
“本大人打了他算什么!“郭晓聪连声冷笑道,“把我得罪了,我连你一起打。”
在朱元璋的明军当中,除掉朱元璋,有谁敢跟朱文正说这样的话。
不知死活的东西!被彻底激怒的朱文正,抬手一鞭抽向郭晓聪。潜意识里想给亲兵千户找回面子。
鞭子抽出后,朱文正最初的感觉是鞭子忽然变轻了,低头一看,鞭子被削去了一半。
这小子有特异功能?朱文正仔细打量,只见对方手中握着一把通体黝黑的宝剑。
“赤霄剑?”朱文正冲口而出。他想这把宝剑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出兵洪州之前,朱元璋曾经许诺,只要他击破陈友谅大军,回兵之日,一定将赤霄剑赏他。
“朱文正,你竟敢拿鞭子抽赤霄宝剑,是不是心里对吴王不满,存心这样做?”
朱文正再如何骄横,朱元璋毕竟是他的叔父和上级。既能决定他的荣辱也能决定他的生死。朱文正不傻,迅速明白郭晓聪是想炒作他的罪过,慌忙从马上跳下,跪倒行礼:“末将恭祝吴王金安!“
郭晓聪笑了两声:“你恭祝了吴王,就没想到要恭祝俺?”
朱文正下马行礼是看在赤霄宝剑的份上,在他的眼里,郭晓聪也太张狂了。从地上跳起:“你算什么东西,要俺跪你?”郭晓聪告诉他:“在下不才是朱文忠的干爹,你和朱文忠是表兄弟,称呼在下一声叔叔不算辱没了你吧。”
在路上朱文正就听说,姑姑家有位表弟前来金陵投亲,莫名其妙认了一个干爹。朱文正原先认为,能给表弟当干爹的人,不是大官也得是巨贾大富,没想到是比自己还小上许多岁的青年。
表弟啊,你也太少不更事了。朱文正满肚子的气,脸色涨得通红:“你……嗐!”郭晓聪现在代表的是吴王,他也不敢怎样。返身上马就要进城。
郭晓聪拦住了他:“文正贤侄要去哪里?”
一把赤霄总以证明,表弟的这位干爹已经得到吴王的首肯,朱文正不愿承认也没办法,只得装作没有听见。“吴王召俺回金陵有要事相商,俺得赶紧去王府觐见。”
“哦!你现在别急着见吴王了。吴王非常的忙,只怕要到明天才有工夫。”
郭晓聪是奉吴王之命出城迎接朱文正的,朱文正只得相信他的话。转念一想,何不趁此机会去了却沈佳那桩心事。
“明天王府再见,恕不奉陪!”朱文正心情变得极为愉悦,拱手作别。郭晓聪仍是挡住去路不让他过。“文正贤侄,愚叔知道你急着要干什么。你的管家送往沈府的拜帖是明天,现在猴急似的颠颠跑去,是不是太有些那个……”
朱文正现在是坐镇一方的统军大员,颠颠的去一名财主家拜望,确实有失身份。勒住坐骑不知如何是好。
时机差不多了,郭晓聪暧昧一笑:“贤侄一路鞍马劳顿,最需要的是休息,金陵城北最近新开了一家书寓,听说那里的姑娘都是从苏州购得,一个赛过一个的……啧啧!”
郭晓聪余兴未尽的说完,朱文正的魂被他的话勾去,嘴上哈喇子差点流下。猛拍大腿道:“既然有这么好去处,愚侄就跟随叔父大人去一遭。”
二人并辔而行,朱文正亲兵千户率领人马紧紧跟上。郭晓聪扭身瞪眼:“本大人和你们家老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跟着算怎么回事?”
金陵城是自家地盘,朱文正武艺过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回府等着,今夜咱们叔侄要好好叙谈叙谈。”
郭晓聪把跟了凑热闹的二百名军士也遣散,陪同朱文正来到城北。
一条新建大街两旁,酒肆店铺林立。街的尽头,一座高大建筑绿瓦粉墙极是气派。三间门楼上高悬一块匾额。粉底金字写着“凤还巢”。
朱文正仍然穿着将军服饰,“凤还巢”开业不到一个月,是迎候的最大的官了。老鸨风闻早跑了出来,往马头一跪:“草民迎候来迟,将军老爷恕罪。”
书寓内燕语莺声隐约可闻,朱文正已将自家身份忘却,从马上跳下,从地上一把将徐娘半老的老鸨扯起拥入怀中:“听说你这里的姑娘都不错,把最好的介绍给咱认认。”
朱文正这么快就原形毕露,郭晓聪最看家的本事还未曾用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多半。假意劝道:“贤侄,当着大街上,让吴王知道了可不好。”
“吴王知道又能如何,谁还不知道谁呀!”朱文正嘴上如此说,半抱半拖拥着老鸨进了院子。
老鸨亲自给他们挑了两位姑娘,一人一个进入客房。郭晓聪甩脱身边的姑娘,把一块银子塞入她手中,轻轻低语数声,这位姑娘答应一声出去。
郭晓聪端起茶碗喝了不到一半,那位姑娘又衣衫不整的回到他身边,妩媚一笑道:“郭爷,俺已经给你打听到了那件事,你如何谢俺?”
郭晓聪看着她一身骚气,暗想,招惹了这些人,弄上一身病可不是玩的。极为厌烦的皱眉道:“那位朱将军是吴王的亲侄子,身上的银子哗哗的,俺介绍你认得他,你更应该谢俺吧。”
“俺就知道你会过河拆桥。”姑娘趴在郭晓聪耳边轻轻说了数语,郭晓聪在她腮上拧了一把:“如果将来知道你是在骗俺,这座‘凤还巢’别想保得住了。”
能跟大将军呆在一起的人,砸一座娱乐场所不过是小菜一碟,姑娘信得及,撒娇道:“俺的爷,您就会吓唬人,打破俺的脑袋俺也不敢骗您呀!”
“快去,快去,再待一会,银子就没你的份了。”郭晓聪挥走姑娘,大步流星出了客房。老鸨眼尖,追了上来:“爷怎么就走了?是不是姑娘伺候的不好,说给俺,俺让人打死她。”
郭晓聪清楚她是向自己讨账,此刻怀中就揣着一只大银锭,但事情已经办妥,他可不愿替朱文正付这笔风流债。
“朱大将军是吴王的亲侄子,他会少你银子吗。老子有急事见吴王,没工夫跟你闲扯淡。”郭晓聪急于去部署下一步行动,甩脱老鸨纠缠,奔出院门。从书寓小厮手中接过马缰绳,刚要翻身上马,突然右耳一阵剧痛,被人紧紧揪住:“郭晓聪,俺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这种地方你也敢来!”
此时此刻听到这声音,郭晓聪所有的聪明劲完全吓没了。“佳儿,俺……俺没……没有进‘凤还巢’的门……”
“俺眼睁睁看着你从院门中出来的,还敢说没进去。”沈佳手中用力把郭晓聪揪到自己的马前,伸手去摘鞭子。
当着众人的面在妓院门前被老婆惩罚,以后还怎么在大明王朝混。郭晓聪来了气:“沈佳,你要是敢打老子的鞭子,老子让你当三房。”
“好啊,你在‘凤还巢’又剐上了一个是不是?”沈佳鞭子在手,高高举过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