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寒带着芙儿来到芙蓉阁已有半日,此时,芙儿在家丁的带领下,正虚弱地坐在芙蓉花下的长廊之上,而百里寒身处满是芙蓉的八角亭里,与一年轻男子对坐着。
年轻男子白衣蓝纱,束发的玉冠之上,那鲜艳夺目的蓝宝石最是夺人眼球,他光洁白皙的肌肤透着些许冷峻,漆黑的瞳孔,像是可将世间一切包容,却又傲视着所有。此位男子便是百里寒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宾翊。
此时他对着一盘残棋若有所思,而百里寒却依旧那样淡淡地笑着,对于宾翊的无视,不焦不怒。
“多年不见,宾兄还是喜欢跟自己对弈。”
“自娱自乐罢了。”宾翊说着,拿起了一颗白棋稳稳地在方格一角落下。
“百里寒已经找到了青龙玄女,宾兄若是不弃,我们兄弟二人年轻时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了。”
宾翊拿起棋子的手随之一顿,然后不屑地说:“那是你的梦想吧。”
“宾兄还在为蓉儿的离开神伤?”
“为了所谓的梦想,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人……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也不想有任何改变。”
“想当年,我们兄弟二人并肩驰聘疆场,为东灵立下汗马功劳。我至今还记得宾兄举着对方将军的头颅对着兄弟大喊,终有一日,我们东灵将成为四方的霸主。当时的我们是多么豪情万丈!难道宾兄真的甘于就此平静?”
“那只是不知世间险恶的年轻人胡言乱语罢了,人可以豪情一时,却终究躲不过平庸一世。”宾翊并未因百里寒的话而情绪波动,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百里寒,然后不着痕迹地说道。
“宾兄所言差矣。现在青龙玄女已经现身,你我兄弟成就大业,指日可待!难道宾兄你真的已经忘记我们当日的理想和兄弟并肩作战的痛快?”
“我正是还有几分惦记昔日兄弟的并肩作战,才没有点破一切。当日,我被你宏伟的理想所打动,跟你并肩浴血,谁知最后发现的却是你的狼子野心。我不想再提那些陈年旧事,若你真如你口中所说的那样顾念旧情,就请你赶紧离开,我这盘残棋,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解开。”
宾翊放下手中的棋子,正色对百里寒说道,他的表情虽然淡淡的,可那话语中的坚定,却是无人可动摇。
听到宾翊藏在话语中的逐客之意,百里寒不动声色地一笑,却依旧没有恼怒:“花园里有个人,若是宾兄见过之后,还想继续这盘残棋,百里寒就此心甘。”
“请回吧,现在我的眼里只有这盘棋。”宾翊说着,手上的黑棋又落下一颗。
百里寒隐忍着怒火,终究没有发作,他轻蔑地一笑,转身离去。
此时芙儿正站在一株盛开的芙蓉花下,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清香的花瓣。
宾翊跟在百里寒身后来到花园时,芙儿的侧脸让他浑身一颤,他怔怔地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侧颜,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你看这株,是最为鲜有的三醉芙蓉。”
“三醉芙蓉?”百里寒专注地盯着面若桃花的芙儿,察觉到了身后正慢慢靠近的身影,他胸有成竹地一笑,转而又认真听着芙儿的解说。
“清晨开白花,中午变为桃红色,傍晚花色又变成深红,甚是有趣。”
芙儿的话音刚落,就见宾翊已经移步到了二人的面前,他神色哀伤却又不敢相信。他失神地盯着芙儿一动不动,被他看得有些不适的芙儿连忙躲到了百里寒身后。
“芙儿,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更是并肩浴血的好兄弟,名唤宾翊。”
百里寒的话让芙儿稍稍安心,她从百里寒的身后慢慢走出,然后对着宾翊浅浅行礼,可当她刚刚准备弓身时,宾翊一把扶住了她的纤臂。芙儿立马后退一步,淡淡地说:“宾公子有礼了。”
“你叫……芙儿。”宾翊失落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心,然后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芙蓉花的芙。宾公子的花园,真是精致极了。”
“姑娘过奖了,其实满院子的花草只是替一位故人照料而已。”宾翊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正缓缓爬上自己脸庞的哀伤。他稳了稳思绪,转而又对百里寒说道:“百里兄若是不介意,在下想在这里摆下酒宴。”
“客随主便,宾兄决定。”百里寒说着便是浅浅一笑。
秋日阳光甚暖,芙儿一人远远地坐在芙蓉园中晒太阳,而百里寒和宾翊则是呆呆地望着芙儿的方向,各有所思。
“为了让我加入,你竟然不惜找到一个如此酷似蓉儿的人。”
“为何宾兄不认为这是上天的意思,是在给你一个新的机会呢?”
“以前觉得你的野心大,今日却发现你的心机之重,并不亚于你的野心。”
“如果你认为是我为了拉拢你,故意寻得一名长得酷似你逝去爱人的姑娘来博取你的怜惜,那我觉得这顿酒也没有喝下去的必要。”宾翊的话似乎让百里寒真正怒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便要起身离开。可他朝芙儿走了两步之后,却又停下了,头也不回地说:“蓉儿已经不在了,而芙儿姑娘却是实实在在的青龙玄女,这样的机会,老天爷是不会再给第二次的。对了,芙儿她重伤新愈,在此还会多停留一些时日,你大可趁此机会好好思量。”
百里寒说罢,便径直朝芙儿走去。他在芙儿身边附耳浅语,只见芙儿朝宾翊的方向看了看,远远地行礼之后,便跟着百里寒离开了。
那满是芙蓉的花园中,独留孤寂的宾翊,只见他如葱般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那飘香的酒杯,然后狠狠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百里寒和芙儿待在芙蓉阁一下便过了三日,而这几日百里寒丝毫不着急,相反,宾翊却一直魂不守舍。他总是看着芙儿出神,却又煎熬于自己内心多年的坚守。
这一日,要离从青丘赶回,告诉百里寒一切都在按原计划进行,而百里寒眼眸里的寒光赫然加重。
原本要离传达完任务之后,就该离去的,可今天,却在百里寒面前犹豫着要走不走。
百里寒冷言询问:“还有事吗?”
“柳若霜传话,请将军保重身体。”要离战战兢兢地将柳若霜的原话传达给百里寒,却见百里寒面色骤冷,说:“以后这些废话就不用传达给我了。”
矮矮的要离立马应是,可就在他再次准备离开之时,却又被百里寒叫住:“这些话不用告诉霜儿。还有,现在可以好好会一会朱雀玄女了。传话所有人,只要能提供朱雀玄女的消息,都可以到我这里来拿珍珠,最好的珍珠。”
“得令!”
要离离开之后,百里寒坐在房里一言不发地品茶。他在等,他想看看宾翊到底能坚持多久。
可离他心里最后的期限还有不少时日,宾翊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淡然地在百里寒面前坐下,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芙儿姑娘。你的野心我不管,但是,你要是敢对芙儿姑娘不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百里寒看着面前的宾翊,笑着说道:“呵,好一个青龙玄女的守卫者!欢迎加入。”
说罢,百里寒将倒好的茶水往宾翊面前一放。宾翊淡淡地瞥了一眼,却无动于衷。
“宾公子也在,那打扰了。”
本是来找百里寒询问苏茉消息的芙儿,见到宾翊也在百里寒房间后立马要离开,却被百里寒喊住。
见到芙儿的宾翊立马收起了面对百里寒时的冰冷,转而温柔地看着她。此时百里寒也正微笑地看着芙儿,说:“虽然上次见过,不过这次需要正式引见一下。宾兄,这位便是我们东灵最为尊贵的青龙玄女,芙儿姑娘。”百里寒说着还像模像样地低了一下头,然后又面向芙儿说:“芙儿,这位是我们东灵最古老的贵族,人称‘魔音之宾’的宾家公子——宾翊。当年他不仅跟我一起驰聘沙场,更是我们青龙七星之一。”
“你是青龙七星?”芙儿略显惊讶。
宾翊缓缓地将自己的袖子拉开,只见那青筋浮现的白皙肌肤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闪着蓝色微光的“亢”字。
“真是太巧了。”
“芙儿,你找我有事?”百里寒问道。
“嗯……你有没有苏茉和赤羽他们的消息?”
百里寒听到芙儿的问话,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还请将军继续为我寻找,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跟苏茉说清楚。”芙儿的面色有些决绝。
百里寒微微笑道:“我答应你的事,定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