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使神差地，想要拉着凌檬一起去参加老杨的聚会。
没想到向来对参加聚会不怎么感冒的凌檬，一听到聚会的众人，竟然都是国内一线的英雄联盟玩家，立刻兴奋了起来。
看凌檬双眼冒光的样子，就好像是以前站在青楼门口的纨绔子弟一般，口水流的，就差拿个碗在下面接着了。
“去！这么好的聚会，我凌檬当然要去。”
凌檬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她这一答应，却给我应出了一个噩梦。
都说陪女人逛街，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
可是在我看来，等女人打扮化妆，简直要比陪着上街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小橙子，你说我是画浓妆还是淡妆？”
“你说我是穿红色的衣服还是蓝色的衣服？”
“我画个眼影是不是更好一点？”
整整一下午！
这种煎熬，简直比在游戏里打野反蹲还要痛苦。
明明我已经被折磨得昏昏欲睡，却还不能对凌檬的问题有半点敷衍，否则立刻就给我投来一道凛冽的杀气，分分钟被秒杀致死。
“我说凌大小姐，你这都挑了一下午了，到底弄好没有，有这个时间，打排位都能升五六十分了。”
我擎着脑袋，勉强看着面前这个精力充沛的疯狂女人。
“我都没说烦，你烦什么烦，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挣面子！”
“挣什么面子啊，先别说这群屌丝牲口一个个都是单身狗，您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往我边上一站，我就分分钟秒杀他们，就跟沙漠死神叠了一万伤害的Q技能一样，Q谁死谁。”
“合着我一下午收拾打扮是白折腾了呗！”
原本还挺开心的凌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直接甩给我一个冷脸，气得不再说话了。
我有点发懵，果然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到饭店之前，生气的凌檬是一句话也没跟我说的，冷着脸，那感觉，坐在车里都不用开空调的。
可是下了车了，见到在门口等着我的老杨几个人，凌檬立刻便换上了迷人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来晚了！”我朝老杨打招呼，又指了指身边的凌檬，“这位……”
“她肯定是包养你的老板嘛，不用介绍啦，大家都懂。”站在老杨身边的卓凯，调笑道，冲着我颇有意味地眨了眨眼。
卓凯冲我眨眼是传达什么信号，我的大脑还没有理解，不过后腰肯定是理解了，凌檬这手劲太大了，绝对掐青了。
跟着老杨进了包间，我才发现，今天到的人，还真挺齐的。
除了正主老杨，卓凯，刘新伟，混沌，饺子，高盛，还有冯辉峰，除了要备战明天比赛的马涛，几乎把我们这个圈子相熟的人，都叫齐了。
大家因为英雄联盟走到了一起，自然话里话外，都离不开游戏。
“‘尿不湿’不是老子骂你，你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你明知道老杨现在状态不行，季后赛上，你也不配合地演上一下，这下好了，你看网上那些喷子，都把老杨骂成什么样了，老杨憋屈得都退役了。”
酒过三巡，带着醉意地卓凯半真半假地开始埋怨起冯辉峰来。
敦厚又怕事的“尿不湿”听到卓凯的埋怨，赶忙甩锅，“这能怪我么，当时我们教练就是这么安排的，我就是个按命令办事地，兄弟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冯辉峰一脸苦相，“再说我们那个坑爹教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就知道挑毛病，万一啥时候他看我不爽，保不齐我也得去当替补了。”
老杨看出了“尿不湿”的窘相，笑着摆摆手，替他开脱，“这事怪不得‘尿不湿’，要怪就怪我自己现在太菜，玩得太捞。再说咱们兄弟打比赛的时候，谁放过水？冯辉峰要是真的在比赛里放了水，我老杨第一个就看不起他。”
众人点头称是，少不得又喝了一轮酒。
“我这不是舍不得你退役才乱说的嘛，想当初你可是英雄联盟里上单最强的！你这一退役，咱们国内又少了一个大神啦。”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好汉不提当年勇。”老杨说话明显有些大舌头，“我现在菜了，就应该退役，咱们国服那么多人，还愁找不到玩的好的新人？前几天那个什么‘更年期妇女’不就玩的挺好么，俩人双排都他妈要冲到国服最强王者前20了，我现在就是个王者守门员，跟他们比不了。”
一直乖巧不出声的凌檬，听到老杨这句话，忽然对我说道，“老杨这说的不是我么？”
许是凌檬声音有点大，“凌檬你刚刚说什么？那个‘妇女’是你？”老杨睁大了眼睛，求证道。
我不好意思地冲老杨笑了笑，“其实好几天前，我就想告诉你了，那俩人就是我们。”
老杨愣了好一会，也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就知道小帅是咱们这里最有天赋，玩的最好的，前一阵子被虐的高手们要是知道那个号是你的话，也就认栽啦。”
“不过小帅，我咋就搞不明白，为啥你玩的这么利害，就是不来打职业呢？只要你肯努力，想要拿个冠军，也不是什么难事啊，为什么你宁可遭罪做陪练，也不去打比赛，我真想不通。”
我喝了一杯酒，“老杨，这个人各有志嘛……”
“滚蛋，你少扯东扯西的。”老杨借着酒劲，“在座的兄弟谁不知道你，玩游戏比谁都疯，玩的比谁都好，我们打职业说不定就是为了生计，可你明明就是真的喜欢玩游戏，你才是为游戏而生的。”
笑了笑，我摆出了一副看透生死的沧桑样，“就是因为我喜欢玩游戏，才不想打职业。”
“小帅，今天我借着酒，跟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玩游戏的，谁没有个大病小病，鼠标手，腱鞘炎，颈椎病，三两年下来，谁不是这疼那疼的。你游戏玩的好，你能保证你一辈子游戏都玩的好么，既然你喜欢玩游戏，为什么不趁着你最厉害的时候，去打出个未来呢？你爱英雄联盟，你爱电子竞技，你就不应该等你老了的时候，后悔没去完成你的梦想！”
“小帅，我没那个追梦的实力，可是，你有啊……”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发现，凌檬温柔的小手，竟然从桌子下面探到了我这边，一下子握着了我的右手。
感受着凌檬的担忧，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老杨，你说的话，兄弟我都记住了，今天可是你光荣退役的日子，咱们说这些干什么，话说回来，你退役以后，打算做什么？”
“这还用问么，来跟着我当主播吧，卖辣条，保证一年就卖出一个小洋楼。”早就下海的卓凯，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在直播的时候照着老杨。
老杨摇摇头，“不了，以后再也不玩游戏了，想当初我是背着家里偷跑出来打职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赚了点钱，以后回去安稳过日子，听家里的话，找个工作，娶媳妇生娃啦。”
“老杨，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兄弟几个听你这话，怎么这么瘆的慌，感觉你这不是退役，是他妈回去坐牢呢！”坐在稍远一点的刘新伟，扯着嗓子喊道。
在座的都是年轻人，玩了游戏，少不得都对家里有过叛逆，老杨的一番话，难免让大家感同身受，酒桌上的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操！老子他妈不想退役，老子还想打比赛啊！”
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一样，沉默了半晌的老杨忽然怒吼，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健壮阳刚，此时在酒桌上，哭得就像一个丢了糖的孩子。
我本想搂着老杨的肩膀，安慰他两句，却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我知道老杨为什么哭，梦想都没了，这种事，想想都可怕。
最后的饭局，是怎么结束的，谁也说不清楚。
反正想要发泄的老杨，是哭完了就喝，喝多了就去吐，吐完了哼哼呀呀地继续哭。
在座的几个人谁都没有笑话他，相反都是轮流陪着他喝，喝完一起去吐，吐完看着老杨继续哭。
好不容易安顿好老杨，我和凌檬才双双返程。
开着车窗，我静静地感受着风的滋味，“凌檬，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该去打职业呢？说实话，我喜欢电竞，真心实意地喜欢，可就是怕当了职业选手之后，这一切变了味。就好像是打排位定级赛，前十盘没发挥好，不是一下子就掉到青铜五的巨坑，一辈子爬不出来了？”
“那你不去试试看，岂不是一辈子都只能玩匹配？”
我揉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嗯，容我好好想想，认真想想。”
忽然，正在飞驰的宝马，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我靠，你想撞死我吗，没等我去完成梦想，你反倒先把我扼杀了。”
凌檬没有接我的话，反倒是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
末了，才缓缓地说道，“小橙子，你知道吗，你认真玩游戏时候的样子，真的挺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