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活了五千多年的老精怪，老相心里虽有些紧张，可脸上却没显示出丝毫的慌乱，也很快地想出了应对之策。他没接小陈的话茬，问道：“呃，你那儿子挺有意思，我蛮喜欢的，有股……”
也许，女人都喜欢谈自己的儿子，小陈闻言，神秘的脸色转成了自豪，笑道：“有股太子味吧。”
老相笑笑没做声，猜测她这话背后的意思。
“我儿子被他爷爷奶奶宠坏了，小混蛋看了《哪吒闹海》后，非得要他爷爷奶奶叫他‘龙太子’。”小陈捂着嘴笑了下：“他爷爷奶奶还真地这样叫了。我说不能这样宠着，他爷爷回应‘龙年出生的儿子，当然是龙太子了’。唉，龙先生，你说，有什么办法？”
闻听此言，老相脑筋一急转，接话道：“我家这个龙太子，也差不多。只是，他是龙尾巴上的人，是条阴历龙。
“龙尾巴上的人？龙先生，什么意思？”
“他是跨年出生的，元旦凌晨，按农历他是龙年的人，按公历他又是蛇年的人。”
“这样子啊。咯咯……”小陈打趣道：“那也可以叫他蛇太子咯。”
老相有点尴尬。
“龙先生，”小陈的神色又神秘起来：“里面那个是龙翰诚的女朋友吧？她是不是小龙女？好漂亮啊。”
老相这次不紧张了，回道：“我老家一个远房亲戚，想落户到省城，找到我这来了。哪年出生的，我还真不知道。呃，小陈，你忙你的，有顾客询问的话，要耐心地和他们讲解。”
确定小陈没有产生半点疑心，他假装交代几句就走回了办公室。
“对不起啊，龙大哥，我不是故意的。”赵雨朦好紧张，一只手还放在心口上，心焦地问：“没、没事吧？”
“没事是没事，”老相喝了口茶，看着她摇了摇头：“唉，年轻人呀，就是沉不住气。”
……
下夜班前，赵雨朦接到了龙翰诚的电话，说是在某个地方等她。
夜很深了，路灯昏黄，街上一片空寂。
走在静静的街道上，她有些忐忑不安，也有些激动。
一直以来，她都是把龙翰诚当成龟儿子精看待的，和他交往时，除了奇怪“他这个龟儿子精怎么有那么大的脾气？有那么大的气场？”外，并没其他感觉。可从老相嘴里知道他是龙太子后，她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出自山野，狐仙身份不被天庭认可，所以在真正的神仙面前，她内心深处是有些不太自信的，对于龙王爷，她是有仰望心理的，因为龙王爷在人间的仙级最高。
把龙太子看成龟儿子精呢？我这什么眼神啊？龙翰诚那么器宇轩昂，我却把他和缩头缩脑的龟儿子精联系起来，我这是……什么脑子啊？
她忐忑不已，似乎埋汰了龙太子很不应该，不停地责怪自己没眼力、没脑子。
自责之余，又有些激动，因为她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认得龙太子，而且，关系好像还不错。
远远地见街角蹲着一个人，借助街灯，她打眼就认出那是龙翰诚，小心脏莫名地跳得紧了。
他是龙太子，是将来的龙王爷，是正儿八经的神仙，不是龟儿子精，我说话一定要注意，要尊重他。她抚了下心口，不断地提醒自己。
此时，龙翰诚蹲在那，手里拿着根枯枝，无聊地在地上划拉着，一看样子，就很沮丧。
轻手轻脚走过去，似乎怕惊动了他，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等会，我该怎么称呼他呢？直接叫龙翰诚？不行不行。那……叫他太子殿下？也不行啊，如果叫他太子殿下，那就戳穿他的身份了。
她被这个简单的问题给难住。
龙翰诚很奇怪，不知道赵雨朦为什么在几步远的地方，踟蹰不前？就停下划拉枯枝，对她招了招手，催促她快点。
想起自己前几天拿“降服恶龙”教育过他，她心里开始慌乱了，后悔了。
“磨磨蹭蹭干嘛？快过来啊！”龙翰诚有些不耐烦了。
她只好扭扭捏捏地走过去，支吾道：“您找我……不，您屈尊找我，有什么……指教吗？”
确实够尊重的——“您”都用上了。
“屈尊”也挺有意思，从身份上来说挺符合——龙太子找狐狸精有事，当然是屈尊；从现场的情况来说也非常形象——龙太子委屈地蹲在那，当然算“屈尊”了。
龙翰诚听得莫名其妙的，鼻子里哼了声，没说什么。也许蹲久了难受，他想站起来，可脚上一阵麻木，勉强站起，他趔趄了下。
“您贵体有……不不，您龙体有恙？”她连忙关切地问。
这话也没错，龙翰诚如果身体不舒服，那就是龙体有恙。可这话在他面前说出来，却是错了——有说漏嘴的嫌疑。她发觉后，脸上一僵，还好，路灯之下，昏暗掩饰住了这个细节。
“你玩什么……玩幽默？”龙翰诚听着很不对味，本来他想说“你玩什么幺蛾子？”的。
赵雨朦先是点头跟着又直摇头，连连否认：“非也非也。”
先点头，那是因为她想用“玩幽默”来掩饰自己说漏了嘴，跟着又摇头否认，那是因为她觉得：在龙太子这样的“大人物”面前玩幽默，好像有点不尊重人家龙太子。
他被她的点头、摇头给搞糊涂了，没了耐心，训斥道：“赵雨朦，你到底搞什么鬼？！说话直溜点，别文绉绉的！”
其实，有那么一闪念，他想到了自己刚来人间的时候，说话也是这么文绉绉的。只是现在他已不适应文绉绉的对话了，加之此刻心里有事，也就没了耐心。
赵雨朦被训得低下了头，尴尬道：“人家……人家不过是想……尊重你嘛。”
确实，把话说得这么文绉绉，她真地是想尊敬他，因为在她的意识里，龙太子嘛，出生好、受教育程度高，常常张口就是文言文，所以，她也就文绉绉的了。
龙翰诚没好气道：“尊重我？现在讲究人人平等，你却用“屈尊”‘龙体无恙’这一套，你这是尊重我？埋汰我吧？！”
这话提醒了赵雨朦：对呀，人人平等，那，仙仙也应该平等啊。我和他这个龙太子自然就……平起平坐了吧。
她暗暗地深呼吸着，调整着心态……没多久，好像有了点效果——对龙王爷、龙太子的仰望心理没那么强了。
“龙……龙翰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语气比开始正常多了。
赵雨朦说话顺溜了，谁知，龙翰诚却……吞吞吐吐起来：“呃……找你吧，一点……一点小事而已。”
“好啦。”她一笑：“我不文绉绉，你也别吞吞吐吐啊。”
“行。”他闻言，挺了挺身子，很干脆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他来找她，说到底还是因为违约金的事。
他想出租家里那辆从来没开过的奥迪，以筹措一笔钱去缴纳对《射雕》剧组的违约金，可他又不想让老相知道，更不想让老相插手。
这事很难，因为老相太精明。想了半天，他觉得这事必须求助赵雨朦，他俩一起“合作”才能应付得了。
赵雨朦闻言头都大了，一则，她觉得：老相的思维那么缜密，谁都没办法让他不知道，除非他自己不想知道。二则，她答应过要帮老相的，可现在他却要她反过来一起应付老相，这算那么子回事？
“不行。”她沉吟了会，很干脆地拒绝了他。
龙翰诚非常失望，阴沉着脸不说话。
赵雨朦虽看不出龙翰诚脸上的神色，但能感受得出，怕自己心软，她默念道：我只能帮龙大哥我只能帮龙大哥。
突然，他猛地蹲了下去。
她一惊之后，跟着就是诧异。
心高气傲的他一直都蛮在乎形象的，她不知道这个晚上，他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像个盲流似的“屈尊”。
她哪里知道，让她仰望的龙太子——龙翰诚同志，摊上大事了！
和张副导演闹翻，当时他掷地有声地说“赔偿就赔偿！我认！”可，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凭他自己，根本就拿不出十万块的违约金。昨天，张副导演在电话里警告他，如果他不能按时交上违约金，法院上见！
这事如果告诉老相，只是小菜一碟而已——别说十万，就是一百万，老相说拿就拿，银行都不用去，根本就走不到打官司那一步。可问题是，倔脾气的他不想让老相知道、更不想让老相插手。
如果真的被上诉，那，龙翰诚就要创造“历史”了：天庭历史上，还没出现过这样的“神仙官司”——神仙被凡人告上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