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很懂赵雨朦的心情，因周兄弟在场，只简单地说了句：“丫头，你的原始户口办下来了，迁入省城的户口，还要等几天。”
赵雨朦闻言，恍惚不已感动不已愧疚不已。
恍惚于自己即将是个“人”了，感动于他俩为自己做的一切，愧疚于刚才把人家周兄弟叫成了“周叔叔”。
她突然发觉：周兄弟只是皮肤粗糙了些，看久了并不见得有多老。于是，她歉意地对他笑了笑。
周兄弟怕老相这个漂亮的远房表妹又说出让自己难受的话，偏头避开了她，对老相说道。“大哥，好多年不见，你真是越搞越像样了。这么多宝贝……大哥，我先过过眼瘾。”说完，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兄弟，你慢慢看。”老相巴不得他出去过眼瘾，等他一走，老相把办户口的详细情况，低声地告诉了赵雨朦。
出生于山野，赵雨朦没有任何证明材料，是百分百的“黑户”，按说，是落不了人类户口的。
再紧的篱笆也有缝，人类的户籍管理也一样。
老相自己办过户口，也给龙翰诚办过户口，对户籍政策太了解了。
当是时，户籍制度正在酝酿改革，很多地方政府把房地产当成支柱产业，为了地方经济，几乎所有的地方政府在政策上都给予房地产倾斜，落实非农户口就是一重要的鼓励手段。
如此，赵雨朦这只山野狐仙，落户人类社会也就有了可能。
老相首先打电话给周兄弟说：自己有个远房表妹，身世可怜，从小没爹没妈是个黑户口，现在人长大了，想在省城落户，让周兄弟给想想办法。
周兄弟支招：在他们县城买套房，按照政策可以解决一个非农户口，把这个户口挂在你表妹的名下后，再迁入省城来。
政府有红头文件，周兄弟有关系，老相有钱，于是事情很快就办好了，老相在周兄弟老家的县城买下一套商品房，赵雨朦的一切都解决了。
……
老相刚说完，周兄弟又进来了，一脸的惊讶，语气更是惊叹：“大哥！啧啧，你真牛！这一店的宝贝，少说都得几千万啊！”
“兄弟，在省城住几天，我还有好多好宝贝，咱哥俩好好聊聊。”
“好啊，大哥。”周兄弟兴奋不已：“好多年没摆弄这些了，是得好好聊聊。”
见他俩聊古董热火朝天，赵雨朦觉得自己呆在思古斋有点多余，说道：“龙大哥、周大哥，你们聊。周大哥，我龙大哥宝贝多着呢，够你们聊的。”
周兄弟爽朗地笑道：“那是，我大哥来头大着呢！还有龙宫里的宝贝呢！龙王爷赏给我大哥的。哈哈……”
“哈哈……”老相也笑了起来。
“大哥，你看你吧，一个老实人，可那牛皮啊，谁敢那么吹？龙宫的宝贝，哈哈……大哥，后来你都卖了个好价钱没有？”
“还行还行。呵呵……”
正准备走人的赵雨朦，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老相把龙宫的宝贝卖成了假货，只要说起这个故事，她就忍不住要笑。
……
一个多星期后，当赵雨朦从老相手里拿到户口本时，其喜悦之情真是难以用言语表达。
就那封面上的徽记，她都看了好几秒。
打开户口本，户主一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赵雨朦”，虽然字体小了些，可一种踏实感、被认同感，还是从这小小的三个字里透出，传导到她的心头。
她深深地亲了户口本一口。
“小赵，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个正常人了。你的一些都将受到法律的保护，包括隐私。”老相想起自己第一次拿到户口本的情形，很理解她。
以后，我是……正常人了？赵雨朦闻言很恍恍惚惚。
隐私受到法律的保护，更是让她心里掠过一丝激动：以后，如果不小心暴露了破绽，我可以不用再神经兮兮了？啊，真是太好了！
“有了这个也不能太得意，该小心还得小心。别和龙翰诚一样不知道轻重。”老相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嗯。”
“既然户口本这么快就办下来了。”老相想了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再想想办法，让你参加今年的高考。”
“龙大哥，能不考试吗？我从来没上过学，除了语文，别的……”
因为不是人，赵雨朦真没上过学，独独擅长语文，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得道的狐狸精和才子相公过从甚密，因而与生俱来就富有才气，换作现代说法就是，擅长语文。
“不行！”老相一口回绝。
“就几个月时间，参加高考……”她觉得这简直是在逆天行事。
“你尽力而为吧。”
其实，老相知道这样的民办大学，刚开始招生，生源一般都缺，对成绩并不看重，甚至都不用参加高考，学校会有相应的变通方法。
之所以要赵雨朦参加高考，是因为老相有更深谋远虑的打算——以后有关她的一切手续，都尽量按照人类的管理规定来，做到一切都有据可查，这样，若干年后，她“人”的身份就更真实了。
赵雨朦不清楚这些，只好茫然地点头应承下来。当目光再次回归户口本，看到籍贯那一栏时，她很疑惑：“诶，龙大哥，我怎么成山东人了？”
籍贯，对她来说永远没有答案。
千年狐生，流离失所、东奔西走，她不知道到底哪座大山算是自己的籍贯？如果要她自己填的话，她更愿意把十几年前呆过的那座大山所在的省份，填作籍贯，因为那是她最后修炼成人的地方。
老相解释：周兄弟对户籍的事非常熟悉，他侄子又是管户籍的，为了保险起见，我只好舍近求远地找他，你也就成山东人了。以后只要你不捅天大的娄子，从你的户籍上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一切都有原始证明。
老相的心细如发和缜密思维让赵雨朦佩服不已，深情道：“龙大哥，谢谢你！”
“谢我？小丫头片子，你别笑话我就好了。”
“龙大哥，那天真怪不得我。”她偷笑了下，说：“龟丞相喝中华鳖精，我实在忍不住……”
老相小眼睛一瞪，怒道：“别和我说中华鳖精！”
……
拿着户籍本走出市民艺术中心时，赵雨朦在大门口逗留了会，抬头仰望，头顶之上，一片蔚蓝！
嘿！从今以后我就是人了！她欣喜地闭上了眼睛。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仅仅一百多年前，人间对神仙羡慕不已，都希望过上“神仙般的日子”，而现在呢？狐仙姑娘——赵雨朦，居然对拥有了“人”的身份而欣喜不已。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得庆祝一下！赵雨朦心里美滋滋地计划着：嗯，先告诉燕子吧。然后呢，然后得告诉秀才和王志坚，再然后呢……当然是龙翰诚了。
……
“雨朦姐，中奖啦？”莫名其妙地被赵雨朦请吃一顿，燕子总觉得蹊跷。
“你猜。”她可不想立马告诉燕子，她要慢慢地体会“做人”的感觉。
“雨朦姐，不会是找到了中意的男神吧？”
她摇摇头：“再猜。”
“呃……”燕子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也摇摇头：“不猜。”
“再猜下嘛，再猜下嘛。”她求燕子了。
“就不猜。”燕子才不想费那个脑子。
燕子不猜，只好再想别的办法了。
“呃，我的银行卡呢？”赵雨朦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包里翻找起来。
户口本有了，可身份证还没办下来，身份证没有，又哪里会有银行卡？
她这是在“曲线救国”——借口找银行卡把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摆在桌面上，顺便把户口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好让燕子看到并主动询问，她再顺理成章地把“我是人了！”的大喜讯告诉燕子。
可燕子仍然没反应。
赵雨朦偷偷看了眼燕子，发觉她瞟都没瞟户口本一眼，心里顿时好无趣。
“省城入户好难啊！”她只好继续自导自演，把户口本拿在手里，貌似无心地感慨道。
“切，省城有什么好。傻子才把户口迁到省城来。”
“你不是想做个城里人吗？”她很不解。
“可以在大城市生活，可户口万万不可迁过来，要不然，在老家就没有地了，征收的时候就亏大了，好大一笔征收款呢！”燕子瞟了眼她手里的户口本，少年老成地教训道：“雨朦姐，迁户口这么大的事，你事先也不告诉我，你呀你，要吃大亏的！”
“我乐意！”不懂征收那一套的赵雨朦，心里真的是乐意：只要能做个人，就是吃再大的亏，她也愿意！
“有病！”燕子眼神很是鄙视，不耐烦道：“雨朦姐，你到底是什么大喜事？”
“呃……我我，”她只好直接说：“我是个人了！”
这话以前是不敢说的。可现在，有了户口本，胆大了，也就敢说了。
燕子哪里想得到这就是所谓的喜事？瞪大了眼睛，怪怪地看着她，
“我、我真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那激动的感受？
“雨朦姐，你不是人。”燕子突然说道。
“我就是人！”她急了，杏眼一瞪，翻开户口本：“你看你看！这就是我的名字。”
“嘻嘻……雨朦姐，你怎么可能只是个人呢？你应该是神，男人眼里的女神啊！”
赵雨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此时，她觉得这失态一点都不丢人，反倒很有意思。于是，不奢望爱情的她，嘴角浅浅一笑，说：“做女神有什么好？还是……做人好。”
“做女神，不好？”燕子眼睛一转：“雨朦姐，那你就做癞蛤蟆……”
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伸手掐住燕子，怒道：“找打！”
“哟哟，你轻点。我话还没说完呐。”燕子边挣扎边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雨朦姐，你就做那天鹅，不是做癞蛤蟆。”
想做人，却差点和癞蛤蟆扯上关系，唉，新世纪，神仙真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