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时候往往是很奇妙的。
前些日子，还在奔波忐忑的好似永远停不下来。
这蓦然的，却又变成了日复一日的煎药看诊。
连着沉寂了七天。
凤妃妩坐在台阶上，望着炉子上的药锅，有一下没一下的煽着火，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那一日，朝阳公主和夕颜公主前来，果然为的便是史.良骏的事情。
老皇帝大发雷霆，直接连带着史弥远的吏部尚书也给撤了。
一时之间，吏部尚书徇私枉法，包庇死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但关于朝阳公主与史.良骏曾经的那些事情，却也终是被包的严严密密的。
而废太子轩辕睿鸿，这两日情绪也已渐渐的稳定了下来。但同时的，也终究是得了一些后遗症，比如……这不良于行，再比如……总是分不清今夕何夕。
不过，老皇帝在知道了之后，也没有过多的责难凤妃妩，依旧令凤妃妩好好的照应着轩辕睿鸿，而他也三不五时的过来这瑶光殿看看轩辕睿鸿。
而论及当年的那些事情，轩辕睿鸿似乎始终有些话想说，可老皇帝也始终不搭话，甚至是连带着这整个瑶光殿的奴才侍女都换了个遍，清一色的，全是新近的新人，对于那些往事，更是概不知情。
所以，这一下子，好似所有的阴谋、阳谋、算计、手段，都渐渐的消逝了，只剩下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废太子轩辕睿鸿，一个有心无力的太医苏芜。
“这药……越来越苦了。”
就在凤妃妩还在走神的时候，轩辕睿鸿推动木轮椅，走了出来。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道理，大皇子该懂的。”
凤妃妩缓缓的起身，望着那一身月白长袍，脸色依旧苍白的轩辕睿鸿，笑浅浅淡淡的溢出。
其实，再面对着这样的轩辕睿鸿，凤妃妩也是心里建设了很久的。
毕竟曾经的轩辕睿鸿，位居东宫，天之骄子，是那么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是懂，可依旧会感慨。”
轩辕睿鸿无奈的一扯唇角的笑，穆然的望向了天际。
而凤妃妩却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陪着，站在了轩辕睿鸿的身边，望着那翻滚着的汤药，望着天边那无声飞过的鸟儿。
“苏芜，可有人告诉过你，有时……你的神情，很像一个人。”
是在多久之后，轩辕睿鸿终是再开了口，声音淡淡，一如此刻的他，并没有那么的用力。
“凤妃姒么？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凤妃妩并不避讳再提到自己，也并不避讳那所谓的神似。
毕竟，不管她如何伪装，不管她改变了多少，但骨子里，她就是她，凤妃姒是她，凤妃妩是她，苏芜还是她！
“是啊，有时候，你的某个眼神，真的很像小姒儿。”
轩辕睿鸿低低的笑了出声，好像回想起了曾经多少的欢乐时光一般。
“那……大皇子会不会有一天也同样的杀了苏某？”
凤妃妩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那份悸动，转眸直直的望向了轩辕睿鸿。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
轩辕睿鸿微微的拧了眉，再望向凤妃妩的眼神，有那么一些复杂。
“这……没什么，大皇子就当苏某什么都没说吧。”
凤妃妩见着轩辕睿鸿的态度，也是微微的一愣，随即垂眸，再望向了那药炉。
“苏芜，有什么的话，便直接说吧。”轩辕睿鸿一直定定的望着凤妃妩，话音沉静。
“听说……三年前的宣武之变，是大皇子派人将傲姿公主和凤妃妩困在了潋滟阁，然后……一把火，将他们烧死了。”
凤妃妩的话音，极轻，甚至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这样的猜测，这样的试探，不可谓没有风险。
但有时候，越是危险的事情，便越是充满了诱惑，让人忍不住的去做。
“谁说的！”轩辕睿鸿的脸色骤然一变，身子隐约的颤抖。
“这个……是听一些宫里的老人说的。”凤妃妩一直认真的观察着轩辕睿鸿的每个反应。
“我……我……怎么会是我？！”
“不可能的！”
“傲姿她……死了么？！”
轩辕睿鸿好似一下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恐慌与激动一般，他不断的颤抖着，双眸死死的盯着凤妃妩，好似期饶。
“殿下不记得当日的事情了么？”
凤妃妩微微的一愣，面对着轩辕睿鸿这样的反应，她始料不及。
“我……我当日与众人对峙在宣武门……”
“我……我没有要杀她！”
“我还派了颜宇去找她！”
“怎么会死了？怎么就死了？！”
轩辕睿鸿彻底的陷入了一种魔怔，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抓了凤妃妩的手臂。
“那日，傲姿公主与凤妃姒被困于潋滟阁，后来活活被烧死了。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大皇子所为。”
凤妃妩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的心里也越来越迷惑。
难道……当年那场大火，真的和轩辕睿鸿没有关系吗？
“我？我要他们死？哈哈，怎么可能？”
“我怎么会要他们死！”
“就因为傲姿一心想要继承储君之位吗？”
“我……我怎么舍得她死！”
轩辕睿鸿越来越激动，抓着凤妃妩的手臂，越来越紧，甚至是他那一双早已沉静到了碧波无澜的黑瞳，也渐渐的转为了猩红。
而凤妃妩有些愣愣的望着这样的轩辕睿鸿，望着他莫名其妙的激动，心中有些隐隐约约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真的……不是你么？”
许久，凤妃妩还是轻了声，再次的确定。
“不是！”
“不是！”
“我怕她有危险，还叫了颜宇过去！”
“颜宇呢？”
“颜宇人呢？！”
轩辕睿鸿彻彻底底的陷入了一种近乎狂躁的状态，他不断歇斯底里的叫着，喊着，好似好证明什么一般。
而凤妃妩也再看不下去，一抬手，便是一针，扎在了轩辕睿鸿的颈后。
瞬间，轩辕睿鸿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带着一种颓然的靠在了椅子上，陷入了一种彻彻底底的无力。
可饶是这样，轩辕睿鸿似乎的神智，似乎还清醒着。
他双眸满是挣扎的望着凤妃妩，几番动唇，却始终再说不出半个字。
“我信你，我相信你。”
凤妃妩有些苦涩的沉吟着这一句，却同时也将颜宇的名字记在了心底。
“傲……傲姿……”
轩辕睿鸿以着一种极致悲怆的声音，艰难的念出了那个名字，泪水无声的滑过，悲戚满溢。
“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凤妃妩有一些无法面对这样的轩辕睿鸿，再一抬手，却是打算再给轩辕睿鸿来上一针，让他好好的睡去。
可下一秒，那蓦然的一道凌厉，急急逼来，逼迫的凤妃妩停下了动作。
“随意给他施针，苏芜，你胆子见长呐。”
似是而非的笑，带着些许的戏虐，
轩辕亓陌缓缓的踏进了瑶光殿，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有些暖而耀眼的光芒，配合着他那一身低调奢华的云纹暗绣，更显出了一些不凡。
“阿……陌……”轩辕睿鸿无力的靠在椅子上，瞪大了双眸，望着轩辕亓陌，情绪复杂。
而凤妃妩就这么望着轩辕亓陌那华丽丽的出现，不由的白了他一眼，更是理直气壮。
“苏某是为大皇子好，倒是你，这么冒失的闯进来，小心被皇上知道了，罚你。”
“呵！阿芜……你这是心疼我么？”
轩辕亓陌缓缓的靠近了凤妃妩，笑意不改的应下那一句话之后，才是缓缓的蹲身到了轩辕睿鸿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了轩辕睿鸿的手。
“兄长，是我。”
“阿陌……他……说傲姿……傲姿……”
轩辕睿鸿颤抖的望着轩辕亓陌的手，悲戚一时渲染开来，再度的哽咽。
“是，都是真的。不过……没关系，他们都在这里。”
轩辕亓陌听着轩辕睿鸿的话，不由的抬眼，瞥了凤妃妩一眼，随即，他握着轩辕睿鸿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胸口。
“阿陌……”
轩辕睿鸿哽咽着，泪水再度的肆意而出，却哭不出声来。
“兄长，你……要快些好起来。知道么？再过些日子，可是我与姒儿大婚，你怎么能不在呢？”
轩辕亓陌似乎也渐渐的被轩辕睿鸿的情绪所染，声音不由的低落了几分。
但在下一秒，当凤妃妩和轩辕睿鸿听到了轩辕亓陌的话，却是不约而同的震惊的死死盯着轩辕亓陌。
“你……”轩辕睿鸿张了张口，满是苦涩。
“轩辕亓陌，你说什么呢？！”凤妃妩显然更是激动，反应的问了出来。
“我爱凤妃姒，也爱你。我娶她……不会影响我和你之间的任何。”
轩辕亓陌始终是噙着笑，一抬手，捏了捏凤妃妩的纤手。
“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凤妃妩白了轩辕亓陌一眼，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阿陌，小姒儿……不是……”
轩辕睿鸿的双眉一直紧紧的拧成了一团，他几番的努力，最终将那一句话说了出来。
“是，我知道，姒儿已经不在了。可我娶她的心不会变……所以，就算是冥婚，我也不介意。”
轩辕亓陌云淡风轻的笑了，那一字字是望着轩辕睿鸿说出来的，但却刺的凤妃妩全身发疼。
“轩辕亓陌，你是真的疯了！”
凤妃妩始终极力的隐忍着呼吸，半响，还是鳖出了这样一句。
“不是你说的么？她死了，我连个名分都给不了她。那如今，娶了她，她便可以堂而皇之的成为我的亡妻，进我的祖坟！”
轩辕亓陌不是没感觉到凤妃妩的怒气，但他却始终浅浅的笑着，一切说的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我说你就听！我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
凤妃妩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就是听着轩辕亓陌这样的决定，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死了，谁陪你！”
轩辕亓陌低低的笑了出声，又略是安抚的拍了拍凤妃妩，才是一下拔了轩辕睿鸿颈后的金针，主动的推了轩辕睿鸿朝屋里去。
“乖，阿芜先熬药，我陪兄长说会话！”
而凤妃妩张了张口，始终也再没说出什么，只心下一片的凌乱。
他……真的要进行冥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