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深,就算的到了本该启明星微挂天空的时候,也因这朦朦的细雨,而变得更加深沉。
轻雨微飘,氤氲着的水汽,在这湖面上,更是茫茫的一片,让人好似身在雾中,寻不出房间。
船,一直在缓缓的行驶着,但甲板上早已偃旗息鼓,格外的安静。
凤妃妩安静的站在了那船头,任由着那轻寒一点点的侵染着自己,却无意顾及。
她远目而望,望着那浓浓的水雾,心第一次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压抑之中。
再一次的回想着所有的一切,尤其是从她与轩辕亓陌逃出永狱的那一刻开始,却渐渐的有了一种隐隐的感觉。
好似……
那是有一双手,在凤妃妩与轩辕亓陌的身后,时不时的推上一把,却根本不知方向。
好似……
那是一张网,天罗地网,松松的,却又紧紧的将凤妃妩和轩辕亓陌紧紧的包围起来,逃脱不开。
也许,在皇宫中的那一切,比如太后中毒,比如凤芊儿中毒,比如废太子中毒……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阴谋,是诡计!
但却与凤妃妩没有直接的关系。
甚至说,凤妃妩只要想,就可以只是一个旁观者、局外人!
而从永狱开始,不管是那一场火,或是后来的被救,还有朝阳公主被下药的事情,每一件都好似枷锁一般,紧紧的将凤妃妩锁的牢牢的。
究竟……是谁?
凤妃妩想了很多很多,脑中闪过的那些个怀疑对象,到了最终,剩下的……却是那个看起来最慵懒无伤的人。
真的……是他么?
可,又为了什么呢?
凤妃妩百思不得其解的站在原地,静静的思考着,却不愿轻易的决断出什么。
“看来……今夜无眠的,不只是本侯一人。”
当凤妃妩的思绪正在渐渐的清楚时,蓦然的,在她的身后响起了康乐候姬曜的声音。
“真巧。只不过……苏某从不觉得,侯爷竟也是会失眠的人。”
凤妃妩回眸,望着那一身华丽暗紫衣袍的康乐候,笑一点点的溢出,却并没有太多的温度。
“是啊。这年头,连天香谷的神医都能失眠了,本侯又怎能幸免?”
康乐候低低的笑着,儒雅从容依旧的,渐渐的走到了凤妃妩的身边,与她并排而立。
可凤妃妩听着康乐候这样的话,却只是无声的扯了唇角的笑,随即,她回过了身子,依旧望着那一片茫茫的水色,没有再出声的打算。
“苏先生,千万别想不开。本侯……可是不会水的。”
许久的安静之后,康乐候望着凤妃妩,脸上的笑容似有若无的,而那话,更是轻飘飘的落下,带着一些似有若无的打趣。
“侯爷这是在关心苏某么?”凤妃妩听着那话,微微的眯起了眸子,望向了康乐候。
“是,本侯是在关心苏先生。”康乐候对上凤妃妩的笑,认真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苏某本还觉得侯爷此时此刻最担心的是朝阳公主才对。”
凤妃妩有些苦恼的笑了笑,偏了头,却直直的望着康乐候。
“苏先生何出此言?难道……就因为朝阳喜欢本侯,本侯就该担心她?”
康乐候毫不避讳凤妃妩的目光,同样的也是反问。
“怎么听着这话……侯爷好似对朝阳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呢?”
凤妃妩的心中虽然大抵猜到了什么,但在听到康乐候的话,却还是不由的有些吃惊与复杂。
可康乐候在这一刻,直直的对上了凤妃妩的双眸,一字字的,是凤妃妩从没见过的认真。
“本侯并无心于朝阳公主。”
“哦?那侯爷是想说什么?该不会……侯爷也在不知何时也倾心于苏某了吧。”
凤妃妩低低的笑了出声,但那话里却是隐约的带了一些似有若无的情绪。
“哈哈……苏先生身边难道还缺倾慕者么?据本侯所知,这除了朝阳公主和轩辕亓陌,似乎连齐王殿下也有意于苏先生……”
康乐候一时笑了出声,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
但他的话里话外,却是根本不避讳凤妃妩,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如此看来……侯爷还真是对苏某用了心,竟是知道的如此之多,居然连齐王殿下的事情,也被扒了出来。”
凤妃妩脸上的笑,似乎越浓了一些,但在她的心底,却是带着一些莫名的恨的。
没办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是开始讨厌这种男人。
这种明明不喜欢,却不抗拒,不拒绝,甚至多加利用对方感情的人!
而康乐候并没有忽视凤妃妩眼里的那一丝隐忍的愤恨,却依旧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所以,苏先生被本侯的诚意所动,打算放弃了轩辕亓陌,改跟了本侯?”
“不。侯爷想多了。苏某对那种有着多重面具的人,没什么兴致打交道。”
凤妃妩似是而非的笑着摇头,话里却直接的道出了康乐候是个带着伪装的人。
随即,康乐候姬曜也不甘示弱的反击,那一句反问,同样点破了凤妃妩的伪装。
“多重面具……呵呵,苏先生是在说自己么?”
“呵,既然被侯爷看穿了,那苏某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凤妃妩笑容不改,但她对康乐候的态度,却是蓦然的一转。
与其与这样人精一样的人,算计着脑子,再说着绕来绕去的话。
凤妃妩还真是比较愿意直来直往的了结一切。
而康乐候听着凤妃妩的话,望着凤妃妩的双眸,许久,才是真正浓烈了他唇角的笑,缓缓的吐出了四个字。
“愿闻其详。”
“敢问侯爷,为何要对朝阳公主下那样的毒药,并……引了她来苏某之处?”
凤妃妩还真是不客气,直接的切中了今晚的那一场‘算计’。
康乐候闻言,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散出了更浓的笑,却也带了认真。
“因为……本侯看上苏先生,想苏先生为我所用。”
“呵!侯爷这办法……还真是出人意表,出其不意呐。”
凤妃妩听了,不由的一嘲。
可,康乐候直接将凤妃妩的话,当成了赞扬。
“苏先生谬赞了。”
“那侯爷觉得,自己这办法,究竟……是成了,还是没成?”
凤妃妩再追问,脑中却在这一刻,思虑了太多太多。
然而,康乐候却直接一个‘四两拨千斤’,圆圆满满的将凤妃妩的话给答了下来。
“不论如何,苏先生此时此刻不正与本侯在此谈话?”
“那倒也是,呵呵……”
至此,凤妃妩只认真的点了点头,却一直再没有想要开口。
对于康乐候如此坦白的承认那‘绕指柔’是自己所下之事,凤妃妩表面不说,心里却也还是存着惊讶的。
至少,她真没觉得,康乐候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而那所谓为康乐候所用的目的,凤妃妩却又觉得……似乎是有些牵强。
又或者说,是疑问吧!
疑问轩辕亓陌当真是已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苏先生还有什么问题么?”
康乐候望着凤妃妩的沉默,许久,才友好的出声。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与轩辕亓陌同死同伤?”
凤妃妩一时问的有些急,话也说的不是那么的明白。
可康乐候却是难得欣赏的望着凤妃妩,颌首。
“算是吧。”
“轩辕亓陌有那么厉害?要你们人人都……如此忌惮?!”
凤妃妩微微的挑眉,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毕竟,在凤妃妩的记忆里,轩辕亓陌只是与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雍安王府的世子,仅此而已。
若说再有什么的话,只怕也就只是比较得皇帝和太后的宠爱。
“先皇生前,曾有意立他为皇太子。”
康乐候简简单单的道出了那一句话,好似平常无奇。
但那几个字,却着实砸在了凤妃妩的心里,惊得她一时竟不知该要如何反应。
“虽然此事后来搁置了,但先皇手中曾有一支精锐铁骑,可千抵过百万雄师,而这支奇兵,在先皇驾崩后,大概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当今太后邬氏,乃是天下第一首富邬家的嫡女。据闻,其手中有邬家一半的产业以及势力,而这些也都攥在了他的手里。”
“还有雍安王自己和颜相手中的那些……”
“当然,这还不算他自己闲着捣鼓的那些,比如什么棺材铺之类的……”
康乐候难得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的话。
可凤妃妩越是听下去,还真是越想骂人。
这……这左一个亲戚,右一个亲戚。
只怕轩辕亓陌那臭小子,光是接收遗产和馈赠,都接到手软了。
居然还想着招惹她的‘棺材铺王国’!
简直是……人神共愤!
“怎么?苏先生也是被惊到了?”
康乐候一直细细的留心着凤妃妩的反应,尤其是在这一刻,他望着凤妃妩有些抽搐的唇角,慵懒一笑,带了一些揶揄。
“苏某只是在想,他手里攥着这些,得了皇上的猜忌,齐王、太子等人的忌讳,都是可以理解的,但……”
凤妃妩微微的顿了顿,进而,她抬眸噙笑,对上了康乐候的双眸,缓缓的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但……侯爷不过是个闲散贵人,又为何要参与其中呢?”
“呵,呵呵……苏先生当真不知本侯的渊源么?”
这一刻,康乐候大笑了出来,而他周身再散出的气息,哪里还有一分的慵懒。
那含而不露,不怒自威的气息,完全不输于太子,甚至是老皇帝!
“你想……”凤妃妩微微的眯眸,咬了唇,极轻极轻的吐出了那一句话。
“是。姬曜会不择手段的……拿回一切!”
康乐候望着凤妃妩,脸上的笑意浓郁了起来,也变得格外的坚定。
“你……就这么告诉我,就不怕我去告密?”
凤妃妩虽是前世枉死,虽是对老皇帝和很多事情都有着防备,甚至是对这个朝代没有太多的忠诚。
但在这一刻,听着、看着康乐候如此野心,也还是有些备受冲击的。
“就算是你告密了,又如何?过去,我死不了,如今又怎么可能因为随随便便一个太医的话,就轻易死了?”
康乐候彻底的笑了出声来,那略是嚣张的话,从他的口中溢出,却是有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滋味。
“你……”
“侯爷,奴才奉太子殿下令,请侯爷和苏太医过去主厅。”
就在凤妃妩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蓦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去。
“可知……是为了何事?”
康乐候深深的瞥了凤妃妩一眼,瞬间又恢复到了那慵懒的好似没睡醒的姿态。
“回侯爷,是女尸案的凶手……已抓到了。”
“呵,这个消息……倒是喜闻乐见!”
康乐候一时笑了出声,随即,他只意味深长的睨了凤妃妩一眼,便是抬步朝着主厅而去。
而凤妃妩却站在了原地,望着康乐候离去的身影,一时有些回不了神。
他……姬曜,当真是想要颠覆了栖霞王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