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一水之畔。
湖上竹筏,已然因剑气而零落漂流。
此时此刻,轩辕亓陌一袭长袍,一手紧揽着怀中昏迷的凤妃妩,一手捏了软剑,龙吟虎啸,剑锋旋走,与四周围上的黑衣人厮杀着。
彷如生死徘徊,皆在一念之间,一招之内。
步步惊,步步险;步步守,步步退!
轩辕亓陌心中的怒火,已然到了极致。
可他本就体内旧毒刚清,再加上之前这又是逃命,又是砸门,又是厮杀的消耗,再加上此时此刻他怀里还有个凤妃妩,拳脚根本就施展不开,致使了他原本还有的功力竟根本发挥不到五成!
可就是这样,轩辕亓陌依旧是抵死的血战,就算僵持,也死都不肯放弃,不肯松开凤妃妩半分。
此时此刻,又或者说,早在他与苏芜结下灵犀饮,或是当众宣布了他们的“爱”,又或是在他猜到苏芜也许就是他心心念念等的那个女人时,他轩辕亓陌就再也放不开她了。
厮杀的尽头,依旧是厮杀。
毫无退路,亦无生机。
杀招无情,步步紧逼;进退维谷,险象环生。
只是,正当如此关键的时候,蓦然,在那茫茫的夜色之中,湖面上,竟是飘来了一条异常华丽的大船。
紧接着,那船上幽幽传来的琴声,在这黎明时分,随着那一句极致飘渺慵懒的生意,落地、回响,摄人心魄。
“扰本侯清梦,该死。”
本侯?
哪个候?!
轩辕亓陌闻声,心中不由一紧。
与此同时,自那华丽的大船上,一应飘了下来近二十人。且是个个精神抖擞,身着劲衣。
完全的不打照面,不问来由。
扑簌簌的上来,无声无息之间,已是加入了这一场本有些绝望的厮杀。
厮杀?
此时此刻,再望着这岸边,彼时的抵死搏杀,已然变做了如今的单方面屠杀。
而轩辕亓陌,就站在原地,望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化,揽紧了凤妃妩靠着自己的同时,手中的剑也不曾轻懈半分。
那华丽的大船终究是靠了岸,船头上,那一张几,一把七弦古琴,一缕熏香。
至于那慵懒的笑着,随意的拨弄琴弦的男子,正是一身蓝紫色华丽锦袍,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似涂脂。
“是你?”
轩辕亓陌微微的动了眉,冷眸淡然之间,认出了那华丽丽的男人。
“呵,本侯也是想不到,随便这么一救,居然救下了雍安王家的世子殿下。”
那满是贵气的男子缓缓起身,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慵懒儒雅,意兴阑珊的调笑。
“康乐候,本世子可未必会谢你。”轩辕亓陌望定了那男子,云淡风轻的冷漠。
“本侯更有兴趣的……是让你轩辕亓陌欠下一个人情。”
康乐候姬曜儒雅翩翩的点头,脸上愈浓的笑,更是让人觉得清新俊逸。
“既是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轩辕亓陌对于康乐候姬曜的话,似是极致的满意,再没有看身后的那一片血色,只一打横,将凤妃妩抱起,大大方方的上了船。
而康乐候姬曜始终是靠在船边上,望着轩辕亓陌,望着轩辕亓陌怀里的人,不自觉的轻叹。
“你抱着的……就是那个袖啊桃啊的?”姬曜的声音里,明显的带着打趣。
“再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轩辕亓陌抱紧了凤妃妩,刚一上船,就听着姬曜那一句,不由白了他一眼,话说的有些恶狠狠。
“哎,早知这样,本侯就不救你们了,让你们做鬼鸳鸯去。”
姬曜叹息着摇头,那悲苦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轩辕亓陌负了他一般。
“总之,你少打他的主意!”
轩辕亓陌一把扯了姬曜身后侍从手里的貂皮披风,自顾的裹住了凤妃妩。
“是,是……你轩辕亓陌的东西,谁敢觊觎?就是这千年难得一见的被人追杀,也是本侯命好,才能让你欠了人情!”
姬曜对于轩辕亓陌的不问自取,也是毫不在意,甚至,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打了个响指,示意侍从引了轩辕亓陌去客房。
“你知道就好!”
轩辕亓陌听着姬曜的话,不由的扯了唇角的笑,点了头,抱着凤妃妩,朝着侍从所引的方向去。
不过,就在轩辕亓陌即将踏进那船舱的那一瞬,他又蓦然的回首,对上了姬曜那一双带着慵懒的桃花眼。
“姬曜!你为何会如此巧合的出现?”
“闲来无事,约了太子、还有朝阳去赏红枫。”
姬曜微微扯唇一笑,对答如流。
“他们也在船上?”轩辕亓陌显然有些意外的挑眉。
“昨夜喝的多了,都还睡着。晚些时候,应是见得到。”
姬曜理所当然的回答,似乎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至于轩辕亓陌再没有出声说什么,只是微微颌首之后,进了船舱。
而姬曜依旧是站在船头,望着轩辕亓陌消失不见的身影,唇角的笑似浓似淡。
“传本侯的令,且不可怠慢了轩辕亓陌。”
“是……”
……
船舱之内,轩辕亓陌小心翼翼的将凤妃妩安置在了榻子上,心下却是一片的复杂。
他极轻的给凤妃妩探脉,半响,却也看不出所以。
毕竟,他轩辕亓陌所懂的医术,真是不多,甚至是连男脉?还是女脉,都看不出。
“阿芜……你会没事的。”
多久之后,轩辕亓陌微微的叹息了这一声,抬手便在凤妃妩的身上婆娑着,寻找着那一个又一个药瓶。
不多时,七七八八的瓶子,琳琅满目的摆在了眼前,轩辕亓陌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个移动的小药铺了。
轩辕亓陌无奈的叹息着,拿过那一瓶又一瓶的药,打开闻了又闻,最终挑了三瓶定然极好的药,分别给凤妃妩服下。
没办法,如此有些鲁莽的动作,却也只能是唯一的选择。
尤其是在轩辕亓陌隐约怀疑苏芜就是女子,甚至苏芜有可能就是他心心念念一直在等的凤妃姒之后,他又怎么敢随随便便的找个大夫来看诊。
到时候,伤没看到,直接看出了男女,才是最要命的。
轩辕亓陌如此想着,也是无力到了极致。
但最终只能是安静的守在了凤妃妩的身边,一再的安慰自己,她不会有事。
同死同伤,怎会是假的?
凤妃妩之前身上的那一点伤,轩辕亓陌都隐隐觉得自己身上同样的位置在疼痛。
而如今,她昏迷了,他却一点儿事也没有……
这让轩辕亓陌怎么都不相信,凤妃妩真的会有大的为难。
只是,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凤妃妩的那一张苍白容颜,许久许久的,轩辕亓陌竟是有些忍不住的抬手,去抚了抚她的脸庞。
细致的皮肤,有着温热的感觉。
光滑的手感,更是让人寻不出一丝一毫易容过的痕迹。
轩辕亓陌微微的拧眉,对于指尖的这份柔嫩,并不满意。
随即,他的脑中又是想起了什么,指尖不自觉的顺着凤妃妩的领口,滑了下去。
男人……还是女人?
说不出为何,也许,正因为没有找到凤妃妩脸上易容的痕迹。
轩辕亓陌的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那一种隐隐的恐惧,控制不了的滋生蔓延。
他……不会认错人的!
指尖滑落,隔着衣衫,渐渐的触碰了凤妃妩的胸口。
可下一秒,哗啦一声,轩辕亓陌身后的房门被打开,打断了他的继续探究。
“轩辕亓陌,你……你真是不要命了!”
一声娇斥,划破了这极致的安静。
轩辕亓陌侧眸,就见着那一身赤金色锦缎华服的朝阳公主,瞪着杏眼,望了过来。
“你这么大声,不觉得有失仪容?”
轩辕亓陌微微拧眉,给凤妃妩重新盖了盖被子,起身朝着朝阳公主走了过去。
“有失仪容又如何,再有失,也比不过你世子殿下的惊世骇俗吧!”
朝阳公主有些不悦的白了轩辕亓陌一眼,目光不由的朝着床榻上的凤妃妩看去。
“行了,朝阳公主过来,就是为了一较高下?”
轩辕亓陌侧了侧身子,将朝阳公主的视线,更挡了个七七八八。
“哼,本公主才没那么无聊。只不过听说,你半夜被追杀,过来关心一下。”
朝阳公主有些傲娇的一扬头,凤眸里带着些许的挑衅。
“谢谢!”
轩辕亓陌听着朝阳公主的话,不由扯了唇角的笑,但话却是带了几分的认真。
“嗯,你还是想想一会儿见了太子,怎么说吧。”
朝阳公主对轩辕亓陌极为难得的谢谢,表示免疫。她不由的再看了轩辕亓陌身后的床榻一眼,似是而非的打趣。
可轩辕亓陌闻言,却是微微的动了眉,再靠近了朝阳公主一分,极轻的问。
“你们这次出行,是谁的主意?”
“太子临时起意,姬曜便安排了行程。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朝阳公主淡定的应话,可话到了最后,她似乎也察觉了轩辕亓陌身上那有些不同以往的气息。
“没有。只是……想弄清楚,究竟是谁……救了本世子。”
轩辕亓陌微微一勾唇,一双深瞳里闪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当然是姬曜!你被救上来的时候,我们可都还睡着呢!就是这会儿……太子也是刚起身。”
朝阳公主不由的多了几句话。
“是……么?我怎么觉着……咱们的朝阳公主,对康乐候的心思,有些……昭然若揭?”
轩辕亓陌见状,不由的低声,打趣了朝阳公主一句。
“死开!你就知道拿我打趣!就算我真对他有什么心思,那也只能藏着,你又何必来让我难堪!”
朝阳公主对姬曜的那一点点小情绪,完全不做任何掩饰。
又或者说,至少……轩辕亓陌是难得的知情人。
“哈,不管如何,你可是得看紧了他,不然……”
轩辕亓陌依旧是笑着,玩笑着,逗着朝阳公主。
可下一秒,蓦然的有侍卫走来,通报。
“启禀公主和世子,太子殿下已备下了早膳,请两位移步……”
“嗯。”
轩辕亓陌会意一笑,侧眸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凤妃妩,率先迈步离开。
而朝阳公主脸上有些悻悻,却也跟了上去。
难得的早膳……
在这劫后余生之后,还真是……让他轩辕亓陌格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