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颜千卉是傲雪红梅,探雪是妖娆玫瑰,那么此时此刻凤妃妩,那一身华贵的裘皮裹身,如雪的织锦上,暗纹绣着的依旧是那三两只墨竹。
没有过分的美丽与耀眼,纵是用了极好的料子,看起来,也依旧是低调奢华。
凤妃妩随着侍从的引路,一步步的走到了这内院。
望着那一目灿烂的红梅,闻着雪地里隐约飘来的酒香,凤妃妩似有似无的牵动了唇角的笑。
这笑,云淡风轻,极轻极浅。
在探雪看来,是似有还无。
在轩辕亓陌看来,却更是百般滋味,格外的复杂。
“这么冷的天,怎么就又出门了?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
轩辕亓陌一步上前,主动的握了凤妃妩的手,瞬间,那冰凉如玉的感觉,让他不由皱眉。
“探雪姑娘派人送来了麒麟竭,我自是要过来道谢,顺便……也该是我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凤妃妩浅浅的一笑,朝着探雪再是微微的一点头,才对着轩辕亓陌解释了几句。
“那怎么不叫我一起,看着冻的。”
轩辕亓陌的关心溢于言表。
但在这一刻,却是格外的扎眼。
探雪牵了牵唇,似笑非笑之间,早已没了刚刚和轩辕亓陌独处的温润。
“亓陌,你这么紧张苏公子,真的好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公子弱风扶柳易推倒呢!”
“比起探雪姑娘,苏某还真是弱风扶柳了一些。”
凤妃妩闻言,只望了轩辕亓陌一眼,便是缓缓的开口,笑颜点点之间,将那话又还了回去。
言下之意,她凤妃妩是弱风扶柳,但她探雪却是过于彪悍。
“呵,苏公子,你当真是来谢我的么?这……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探雪一听,当即会意了凤妃妩那话里有话的意思,冷冷一笑,随意的倒在了一侧的榻子上,扬着眸,朝着凤妃妩便是一嘲。
“苏某素来只懂行针,对于这眼疾,不甚擅长,否则自当是为探雪姑娘诊治一二。”
凤妃妩对于探雪的敌意,也毫不在意,浅浅一笑之间,只望了轩辕亓陌一眼,便是从容的坐了下来。
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
分明是在说:
探雪啊,你有病!你眼睛有毛病!
可是我苏芜还真就不擅长,不然我就给你看病了!
“你……”探雪自也是听懂了凤妃妩话里的意思,不由一恼,凤眸里闪过了一抹凌厉。
而一直沉默着的轩辕亓陌,静静的看着探雪和凤妃妩之间你来我往的较量,挣扎了半响,也还是随着凤妃妩重新坐了下来。
没办法啊。
虽然他也知道,他看上的女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的柔弱好欺负,但他就是不放心呐。
凤妃妩无声的一笑,垂着眸子,望着那案几上的炉火,小锅,烈酒,一时唇角的笑,更浓了一些。
她无声无息的端坐着,悠然的重新支起了那煮酒的锅子,倒入了烈酒,缓缓的煮着。
那一举一动,好似在这一方天地,她凤妃妩才是主场一般。
而探雪亦没有过多的开口,只就那么淡淡的望着凤妃妩的喧宾夺主,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倒是轩辕亓陌,有些意外的望着这样的凤妃妩,那一身的恬静,悠闲优雅的动作,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信手拈来。
直到是那酒面渐渐的开始有些翻滚,酒香渐渐的溢了出来,探雪才眸色一沉,随即又不甘的开口。
“简单的煮酒,我家随意一个下人,都是会的。只这烹雪煮梅的情志,却不知苏公子是否通晓一二?”
“算不上通晓,不过过往雪天,也曾与知己好友,论上几番。”
凤妃妩浅眸一笑,缓缓回答之间,一扬袖,带起了一阵的掌风,袭向了身侧的梅树。
瞬间,落英纷纷,红的梅,白的雪,格外的绚烂,美丽。
再看那酒面上,更好似神来之笔一般,落进了零星的一些红梅花瓣与雪花。
没有渐溶的景象,好似这所有的一切,根本就是浑然一体一般,花瓣与雪花落进了热酒之中,瞬时溢出了了清冷的气息与寒梅的绝香,四溢。
凤妃妩还是一派从容,好似这所有的一切,美景,醇酒,都不过是原本该有的姿态,理所当然。
而探雪却看着这眼前的景色,一双凤眸沉了再沉。
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姿态,探雪自问是没有的。
但就算是没有,也不意味着探雪会自认下风。
随即,就听着探雪轻笑了一声,完全的不以为意。
“苏公子这手笔,只怕我这满院子的红梅与雪,都不够喝上几回的。”
凤妃妩闻声,亦是低低的笑了。
她依旧是抿着唇,浅浅的笑,挂在脸上。
直到她缓缓的舀了那清酒,伴着花瓣,倒入了轩辕亓陌、探雪和自己的酒杯之中,才是抬眸望向了轩辕亓陌。
“你觉得呢?”
轩辕亓陌眼底闪过了一丝讶异。
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眼前两人的战争,却不想这一刻,竟牵到了自己的身上。
轩辕亓陌微微的一扯唇,端起那杯暖酒,浅浅的品了一口,不由的惊叹,赞赏。
“齿颊留香,浓烈与清淡完美的柔和,却又不冲突。极好!”
而探雪完全不信的瞪了轩辕亓陌一眼,随即亦是端起自己的杯子,细细的品了一口,登时再没了言语。
凤妃妩则毫不在意的听着轩辕亓陌的赞美,再品了品那杯中酒,似是惋惜的轻叹。
“始终……不足够完美。”
“不,这已经很好了。得此一杯,方是不负整个严冬,与这满树灿烂。”
轩辕亓陌再是品了一口那酒,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探雪却一直沉默着,只是皱着绣眉,端着那酒杯,不断的细品着。
而凤妃妩抬眸,望了望轩辕亓陌,又望了望探雪,只稍稍一勾唇,再抬手,却是将炉火上剩余的那些酒,全数洒在了雪地上。
“呃!你……你这是干什么?!”
探雪似乎还在想着该说些什么,却不料凤妃妩如此动作,不由的着急出声,却已是太晚。
轩辕亓陌亦是深深的惋惜的望了望那雪地上的酒,但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等着凤妃妩的下句话。
“物以稀为贵,若只这一杯,方才弥足珍惜,更引人回味无穷。”
凤妃妩此话一出,探雪不禁一阵唏嘘。
说不出为何,第一次见到凤妃妩的时候,探雪只是对眼前的这个人,来了几分的兴致。
而如今再见,见到凤妃妩这优雅却又自成一派的作风,不禁的让探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好似若她探雪真是输了,输在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手中,亦不算是太过折辱。
而轩辕亓陌望着这样恬静的凤妃妩,脑中更是不自觉的想起了一句话。
娴静若水,身藏利刃。
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原本敛尽风华的凤妃妩,一时变成了如此呢?
是他轩辕亓陌么?
凤妃妩淡淡的望着探雪和轩辕亓陌的反应,只轻轻的一勾唇,才又从袖中取出了上次探雪送她的那个锦盒,重新的推到了探雪的面前。
“苏公子,你……这是何意?!”
“此物……苏某不缺,倒是探雪姑娘,不若留在身侧,珍之重之。”
凤妃妩依旧是那一副恒定了一般的浅笑,就那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那个东西重新的还给了探雪。
开什么玩笑?!
原本,她是不懂那是什么。
但她不懂,不代表安歌就不懂。
她可是还清楚的记得安歌的解释!
呵呵,深闺女子得不到丈夫的怜爱,用来解闷的东西!
她会需要么?!
开什么玩笑!
只不过,也就是凤妃妩这样的东西,这样的旧事重提一般,一时让探雪和轩辕亓陌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有些如鲠在喉。
“我……我只是想给你和亓陌之间,多增加一些感情,并无他意。”
探雪的脸色一时很难看,甚至连话都有些不那么顺畅。
“这就更加不必了。我与陌……自有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旁人无从干涉,也无法理解的。”
凤妃妩听着探雪的话,脸上的笑一瞬更浓了几分。
紧接着,凤妃妩难得柔声细语的说着那软绵绵的话,同时也是主动的靠近了轩辕亓陌,指尖轻轻的滑过了轩辕亓陌的侧脸,勾着他耳边的碎发,巧笑。
“陌,你说……是么?”
轩辕亓陌被那蓦然的一声陌,还有那极轻极亲近的动作撩拨的隐隐乱了呼吸。
随即,轩辕亓陌一把捏住了凤妃妩还在作祟的手,放在唇边极轻的一吻,纵容宠溺的低声。
“乖,别闹!”
“……”
探雪认识轩辕亓陌亦是不短的时间了,又何曾见过轩辕亓陌如此纵容宠溺的对过谁,更别说那温柔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动情。
这一刻,探雪望着轩辕亓陌,望着他与凤妃妩那虽是端坐,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恩爱的动作,心口不由的哽了一口老血,想吐都吐不出来。
“苏公子此来,是来应约?”
探雪几番的平复着气息,半响,才认真的问了这么一句。
“是。苏某既是已得了麒麟竭,自当前来赴约。”凤妃妩由着轩辕亓陌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浅笑嫣嫣。
“可如今正当苍梧城大敌当前的时候,我探雪虽是一界商人,却也心系苍生。故而,我与苏公子之约,不如待到苍梧城度过眼前的危机之后。苏公子以为如何?”
探雪难得说出长长的一长串的话,且是那么的义正言辞。
而凤妃妩似乎对于探雪这样的话,也完全的不意外,随即亦是点头同意。
“好!那便如探雪姑娘所言。”
“既是说完了,那……我们便先回了。”
轩辕亓陌一直紧紧的攥着凤妃妩的手,直到是这时,却是蓦然的起身,就那样抱着凤妃妩离去。
而探雪却是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望着轩辕亓陌抱着凤妃妩离开的身影,那一双美丽的凤眸里,不知何时,已蕴满了泪水。
呵!
这是前来赴约么?
这根本就是来宣誓主权的!
苏芜,你……还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