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瑟带着傅雪回到北辰王府时,傅孜然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一见马车停下,傅孜然立马走到马车面前,鲜少流露出真实情感的眼眸中满是期盼,甚至有些害怕苏锦瑟计划未成,并未将傅雪带回。
苏锦瑟被扶出马车,见到这副表情,调侃道:“还真没见傅大哥如此热切的来接马车。”
“让郡主见笑了。”傅孜然有丝尴尬的笑道。
“罢了,今日是个好日子,没那么多讲究。”苏锦瑟下了马车,也不打扰身后两位兄妹见面,走回王府对刘管家说道:“将西厢收拾个院子出来让傅小姐住,另外晚膳让人单独在西厢备好酒菜,傅公子今日也留下来。”
“是,郡主。”刘管家没多打听苏锦瑟所做之事,对苏锦瑟所称呼的人却记在了心里,傅家也就那么一位千金,嫁入宫中的傅贵妃,既然郡主称呼改为了傅小姐,他自然也得注意日后称呼傅贵妃为小姐,不再与那皇宫有关系。
苏锦瑟让绿芜去将傅雪安顿好,自己回到院子里便休息去了。
傅雪想认真去跟苏锦瑟道谢,可听说若水住在王府,又听傅孜然说晚些时候再说这事,所以当下便在傅孜然的陪同下去了若水居住的客房。
见傅孜然对北辰王府熟门熟路,傅雪笑道:“哥哥,在郡主身边还好吗?”
“郡主是个好主子,你的事也是郡主单独计划,在我看来当初将朱雀符交给郡主是个对的决定。”傅孜然说话的语气轻松许多,待傅雪这个妹妹是极好的,能看到傅雪脱离皇宫可以追寻自己的幸福,他比任何人都欣慰。
“那便好,哥哥能够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傅雪微笑,有种邻家女孩的笑意在脸上绽放。
“傻丫头,对我而言,你过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日后有什么打算?”行走在王府的青石小路上,傅孜然难免还是会提到着个有些沉重的话题,有些事情早些有了定居,他才能安心下来,毕竟若水等了傅雪多年,而傅雪也一直心悦若水,现在有机会在一起,就怕傅雪对自己的过往有芥蒂错过了两人间的缘分。
傅雪摇摇头,对日后还没有多少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离开皇宫,是她自嫁入皇宫后便一直存着的念想,如今多年的愿望实现了,她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办,她就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一觉醒来她还在那座纷争不断的深宫里,从未得到过自由。
来到客房所在的院落,傅雪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前进一步。
心里百味交织,心脏一丝丝的抽痛着,当初许诺要成亲的两人,最终走到了无望的地步,她嫁给了皇上,而他被她的家人逼着离开京城,远走他乡,这一切的错都是她造成的,她多希望只是一个平凡的百姓,那样就能与若水厮守终老。
可如今,她已经是个被休掉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若水?
即便若水不介意,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他?
傅孜然没有上前去开导傅雪,傅雪必须自己去面对这一切。
若水听到人的脚步声,打开房门,见傅孜然正站在院子门口。
“傅……”只一字开头,若水声音戛然而止,惊讶的睁大双目望着院子外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他抬手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过于思念傅雪而看花了眼,然而当他放下手,站在院门外的人依旧是傅雪的模样,她一脸的犹豫与彷徨,那一刹那,若水激动得浑身颤抖,迈着步伐朝傅雪走去。“雪儿!”
一声雪儿,好似打破了傅雪所有的顾忌,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
若水一步步走向傅雪,每一步好似都在将这些年拉远的距离给拉近了,若一步是一年的话,他们已经错过了很多很多年,度日如年!
若水走进,拉住傅雪的手,真实的触感让他相信了,相信了傅雪就在她眼前,他曾经被夺取的珍宝,如今失而复得了。
松开傅雪的手,若水一把拥住眼前之人,紧紧的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了。
有泪水从若水眼中流出,滴落在傅雪的肩膀上,这一刻两人都泪水涟涟,却是这些年来最幸福的一次。
见状,傅孜然默不作声的离开,将时间留给分离多年的这对恋人。
温情过后,若水恍然开始害怕,紧紧抓住傅雪的手害怕她逃离,再也不肯见他。
“雪儿,我们离开吧!离开这里,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若水着急的开口,甚至立马转身要去客房收拾行李。
傅雪拉住若水的手,随即又羞涩的放开了。“长乐郡主,帮我离开了皇宫,以后我再也不用回去了。”
傅雪的解释让若水一惊,随即又是一阵欢喜,连连点头,大赞苏锦瑟行事言而有信,这才响起自己答应要帮苏锦瑟做事,现在傅雪已经离开了皇宫,苏锦瑟做到了答应他的事,他也该兑现他的话,协助苏锦瑟。
“雪儿,恐怕我们不能离开。”若水高兴之余却有些惆怅,他所希望与傅雪厮守终生,远离这些纷扰。
“我明白,郡主做了这么多,必须报答她才行。”傅雪没有提及两人的未来,但对苏锦瑟她这辈子都还不清,这份难能可贵的自由给了她选择的权利,她日后无论是选择独自一人离开,还是选择与若水在一起,一切都是苏锦瑟近日的相助所带给她的幸运。
苏锦瑟说是休息,却没有会房间休息,只是在屋内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傅孜然找来时,只听到脚步声,她便打趣开口了。“怎么不陪你的傅小姐,难得见面,何不多聊聊呢?”
苏锦瑟拿下摇动着团扇,驱散热气。
“郡主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自然要还给郡主一份礼。”虽说这份大礼并不是现在着手准备,原本也是另有用处的。
“大礼?”苏锦瑟坐直身体,饶有兴趣的重复这两字,笑言道:“说句心态苍老的话,到我这个位置,能称得上大礼的东西已经少之又少了,你要是为我寻来一块极品的天然好玉,这倒是算得上是份大礼,可惜这种玉石非有缘不可得,便是傅家乃北定首富,这种玉石也不见得多。”
“话虽如此,不过我这份大礼并非郡主所想的那种大礼。”傅孜然笑,确实不同啊,再好的玉石都是死物,而他的大礼是活生生的。
“那倒是值得期待一下。”苏锦瑟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四四方方的包裹,上方还附着一封书信,是在她离开王府后不久利州那边的人送来的东西,苏锦瑟还未打开来看过,她将上方的心抽出来,递给傅孜然,道:“利州送来的,你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我现在不适合看,若是坏消息到我这里可能又是血腥的风雨了。”
傅孜然没有犹豫,将信接过,将火漆去掉,同时说道:“再过几日便是郡主及笄的日子了。”
“这么说确实快到了。”再过不久也是父王的忌日了,在她生辰过不久,事情便发生了,说起来也很讽刺。“及笄之日也不是件特殊之事,便是办了生辰宴会,别人还得费尽心思的找礼物讨好我,这不是为难人吗?”
及笄之日,对女子而言确实很重要,但对她而言,她已经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了,而想要的东西别人也无法送到她手里。
苏锦瑟望着外面的冉冉烈日,不禁有些感慨,已经六月天了,天气越发炎热了,这场博弈也越发接近火热了。
傅孜然将信看完后,重新将信装会信封中,将信放下,望向那个四方的包裹,将外面包裹盒子的布给解开。“看来只有郡主对自己及笄不伤心,各方却都开始惦记上了,这是利州官员送来的礼物。”
“看来我生辰若是不办,反倒不好了。”苏锦瑟没有去看信,任由傅孜然将布条解开,将包裹着的锦盒呈现在她面前,对这些平凡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来,她还真是彻底成了最讨厌的那种人。“打开。”
苏锦瑟看着盖得紧实的锦盒,吩咐道。
傅孜然按照苏锦瑟所说将锦盒打开,一阵香味袭来。
入目盒子最上层摆放着的是胭脂水粉,从包装着胭脂水粉的盒子来看,苏锦瑟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利州柳娘所制的胭脂水粉,包袱下面还装着其他的东西,另外有锦盒装好,苏锦瑟没有看那锦盒里面的东西,而是注意到盒子里面放着的另一封信。
傅孜然主动将信取出,里面写的是利州近日来的情况,情况倒是不差,但有不少人想打利州的注意,若是苏锦瑟想隐瞒利州已经易主的事实,就必须得做些事情扰乱对方的目标,将人从利州方面给引开。
其他的是关于利州城防调动一事,里面有一张城防调动图纸,在原先苏锦瑟与傅孜然商讨出来的结果后,有一两处进行了细微的调动,为了隐瞒真相,利州方面也在城防上做了手脚,不要让盯着利州的人发现。
其余情况是关于屠铮与向阳的,两人合作,十分默契,辅佐着蒋太守将利州打理的井井有条,两人都是不错的人才。
“我还以为今日是个好日子呢,结果好坏交织啊。回信告诉他们,只需要按照之前安排的所做就好,其他的事情我这边会应付。”苏锦瑟听完立即做出了决定,既然别人那么有闲心,那她就及笄就办得热闹些,让众人都来陪她玩玩!“傅大哥,你明日去找下南山商量运粮一事,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语毕,苏锦瑟想了想,将自己收好的那封休书拿出来,交给傅孜然。“方才忘记将这个交给傅小姐了,你拿给她吧。”
傅孜然摇摇头,道:“郡主若是晚膳打算在听雨轩用的话,不妨到客院去,这封休书由郡主当面交给他们,比我交给他们更能让人安心。”
“看情形吧,打扰你们团聚也不是件好事。”傅孜然不接苏锦瑟只好将休书重新收回,想着改日再交给傅雪,人已经出来了,想见面的话也变得容易多了,这种东西什么时候交给傅雪都可以,反正已经到手了,且放在她这里反而比较安全。
承乾帝是否会就此对傅雪放手并不好说,承乾帝是个自傲之人,被迫休掉傅雪,恐怕会心有不甘,抢夺休书,杀掉傅雪,而后对外宣称傅雪与男子勾结,落到个死罪,届时便是死有余辜,这也是为何苏锦瑟将人接回北辰王府的原因,在这里比着在傅家安全多了。
她行事虽然稳妥,但她也隐瞒了其中顾虑,与其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担心,不如将事情化名为暗,承乾帝也不会在她王府里杀害傅雪,否则承乾帝就是公然的违背约定,但想要一个人的命,身为皇上他有办法找外人来动手,这点即便她知晓幕后主使的承乾帝也无可奈何。
就如祁袁清一事,承乾帝不会愚蠢到不知道此事是她所为,只是他没证据,只能任由她这个幕后主使安然无恙的离开皇宫!
“希望郡主能来。”傅孜然躬身退下。
苏锦瑟望着傅孜然的背影,他与傅雪有很多相似之处,背影一样的清傲,只是比起傅雪那份清傲中的哀愁,傅孜然显得潇洒许多,只是有些东西过于表面了,傅孜然身上所承担的责任远不比她少,这样的人是如何也无法潇洒起来的。
傅孜然上有主子,下有奋战的百万士兵,中间还有在乎的家人,这样的一生注定会被束缚住。
轻叹一声,苏锦瑟望着包裹里的礼物,低喃一句。
“我又何尝不是被束缚在深渊里的人呢?”
她自出生便注定了要与皇城纠葛不断,只是那时她从未意识到这些纷争早已在她身旁围绕,孟煜时之事亦是如此,她不过是被安然平和的表象给蒙骗了,之后便一直将自己蒙在鼓里。
父王一事或许是所有事情的开端,将她拉入纷争,将她与皇城见的纠葛不断推向更可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