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南初洵最后那句话的气息所吓到不敢醒来,还是天公不作美,半夜里苏锦瑟突然发起了高烧。
绿芜和翡翠两人轮流守在内室,听到苏锦瑟的呓语顿时惊醒,还以为是苏锦瑟醒过来了。
可靠近床边一看,苏锦瑟原本一张苍白的脸色此时一片通红,不画而黛的秀眉因难受而紧紧的皱了起来,无意识的呓语着在喊冷。
绿芜探手去摸苏锦瑟的额头,手触碰到额头那滚烫的热度让绿芜那落下的心再次悬起。
“翡翠,快去叫任大夫,小姐发烧了。”绿芜快速交代翡翠去叫任大夫,自己到盆架处将盛着水的水盆拿到床边。为了以防万一,绿芜早早准备好了一切,就担心苏锦瑟半夜里生了变故需要用到。
将绢帕浸湿、拧干,覆在苏锦瑟的额头上,绿芜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褥来给苏锦瑟盖上,放她发汗。
任大夫睡眼朦胧地走进来,见绿芜正在给苏锦瑟加被褥,立马上前阻止。“绿芜你这丫头,胡乱做什么?郡主这会伤着这样捂一身汗出来伤口岂不是得痛上一番?”
绿芜抱着被褥想想确实如此,又将被褥放回去了。
“那该如何是好?”绿芜将被褥放好,将绢帕给换了一次。
“我药箱里有个白色瓷瓶,你将里面药丸拿出来冲水喂给她郡主喝。”说着任大夫在床边坐下,拿出苏锦瑟的手,开始号脉。
苏锦瑟的脉搏与受伤时比还要弱了几分,跳动不强,但好歹也能号得出脉来。
将苏锦瑟的手塞回被褥中,任大夫拿过纸笔又给开出一个药方,但这些药却不如上次那个药方来得珍贵,只是些平常的药物。
苏锦瑟迷迷糊糊的喊着些话,任大夫没仔细去听,让翡翠拿着药方去找他院子里的药童拿药。
这一晚,苏锦瑟时而喊冷,时而喊热,将一屋子的人给忙坏了。
熬的药苏锦瑟未醒只能灌着她喝了几口,结果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一直到早上,苏锦瑟烧了半宿还是没有温度还是没有退下去,急坏了绿芜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锦琴用过早膳后,打发了身边的奴婢,独自来到听雨轩,听说苏锦瑟已经高烧半宿了还未退烧,心里同样跟着急起来。
早膳的时候母妃还在问起她为何神色不好,又问起苏锦瑟如何,苏锦琴只能随意寻个借口搪塞过去,在这般下去的话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苏锦瑟是北辰王府的主心骨,即便她平日里为教导锦轩而多日不出院门,这任大夫在这里守着谁都能看出些端倪来。
“任大夫,没有其他法子了吗?”苏锦琴忧心忡忡的询问。
“二小姐,郡主她非伤寒,是伤口引起的高烧,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任大夫也为难,苏锦瑟这是剑伤所引起高烧不退,只能以寻常法子散热,若另加其他药进去,会与治疗剑伤调理的药物相冲,药效便没用了。
“那若是在如此烧下去会如何?”想起昨日任大夫说过的话,苏锦琴心里也能预想到最坏的结果了。
“要是今夜还不退烧,老夫也无能为力了。”任大夫摇摇头轻叹一声说道。
听雨轩整日忙里忙外张罗着想要让苏锦瑟退烧,整个院子里都能闻到冲天的药味,这种药喂下去两个时辰不退烧,再换另一种,只要是能用的办法都给用上了,但始终不见成效,苏锦瑟一直高烧不退,人也没有醒过来。
日落西山,奴婢们已经将晚膳摆好,却是只有曲华裳与梅秋丽以及苏锦轩三人出现。
“今个儿是怎么了,大家忙里忙外的却连晚膳都不来用?就连锦琴一早去是听雨轩后连人都没回来过,姐姐可知发生了何事?”等了许久都未见有人来用膳,只派了奴婢过来通报一声在听雨轩用膳,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就匆匆退下了。
曲华裳闻言,心里也多了几分猜想,苏锦瑟忙起来是会几日不出院子,但昨夜锦轩一直陪着她,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了。后来在她就寝前刘管家又来禀报,说郡主已经安然回府,这回来之后却一直都没见人了。
“罢了,孩子们有事要忙就随她们去吧,用膳吧。”曲华裳轻叹一声,也没多说,开始用膳。
晚膳后,苏锦轩陪曲华裳回院子,曲华裳拉住他说:“锦轩,你去瞧瞧你大姐是怎么了?”
“母妃的意思是?”苏锦轩同样觉得奇怪,但他相信苏锦瑟不说有自己的理由。
“我这心里一直不安,就想着你大姐是不是出事了。皇弟是个如何的人我还是少有了解的,岂能放任锦瑟再三威胁而不动手?你大姐也是,自你们父王死后心思重了许多,处处自个儿扛着不让人操心,我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还藏着掖着。”曲华裳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不安与担忧,眼角更是因过于忧心而出现了一些皱纹。
“母妃别胡思乱想,大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这样吧,明日我跟大姐说,让她陪母妃一道用膳可好?这会大姐肯定在教二姐学习些什么东西,咱们也不便去打扰不是?”苏锦轩圆润的劝说着曲华裳将事情拖延一些时候。
“好吧。”曲华裳想了想,点头应道。
离开画裳院,苏锦轩方才的轻松顿消,他心里也觉得奇怪。
按理说若是未出事,昨晚大姐回来定会来画裳院一躺,让母妃能够安心。然而大姐没来,今日还整天不见人影,这不像是大姐的作风。
苏锦轩来到听雨轩,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门扉,没有上前敲门。
翩翩少年,月色下负手而立,目光担忧的盯着门扉。
苏锦轩站在门外犹豫许久,听着听雨轩内偶尔传出的声音,想着里面忙成一团的景象,心里已是有数了。
能让听雨轩的奴婢如此忙碌焦急的人,只有苏锦瑟,这会怕是出事了。
兴许昨夜回来大姐不去画裳院便时她出事了,去不了。
果然,昨日他不该让大姐入宫!
苏锦轩双手握拳,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鲜血顺着他骨节处留下,他却没有在乎,又是砸了两三下。
“都怪我没用,护不了王府。”苏锦轩低吼着说道。
怀着自责与愧疚,苏锦轩在门外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眼见着苏锦轩离开,绿屏躲在暗处的身影才消失。
这一夜,听雨轩的奴婢们忙坏了,又是熬药,又是打水,又是给苏锦瑟换衣服,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
任大夫更是整夜都在旁边守着,刚入夜那会天气凉下来,苏锦瑟烧得整个人泛红,脉搏时有时无,急坏了任大夫,他都觉得苏锦瑟熬不过这一关,要到阴曹地府去见老王爷了。
苏锦瑟这一天一夜睡得近极其不安稳,梦里全是尸体和鲜血。她梦见当初在刑部大牢时,承乾帝下令斩首了北辰王府的所有人,她亲眼看着手起刀落,大家头颅落地,有的甚至滚落到她的脚边,她呼喊着、阻拦着却没有任何用。
画面一转,她又回到了被承乾帝杀的那日,她挟持着李兆宏入宫,承乾帝把她杀害了,开膛破肚的死状,活生生的呈现在她面前,而她只是一缕亡魂。
她不敢醒过来,害怕脑海里这段鲜活的记忆是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她生生将所有人推向了地狱!
后来,她看见了已过时的父王,父王对她喊着救命,她看到承乾帝手中的剑刺向父王,她疯狂的冲过去,但却只能穿体而过,看着父王倒下而无能为力。
她每日里游荡在皇宫,周围数不清的人,但却没有人能看到她,那时北辰王府已经不复存在,承乾帝却被颂为千古明君。
苏锦瑟不甘心,不甘心枉死,不甘心枉杀全府的人坐在高位上享受着富贵荣华,可她如何不甘却改变不了现状!
苏锦瑟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会热得要命,一会冷得要死,耳边好多人在说话,她既听不清也说出话来。
到了后半夜,苏锦瑟逐渐安稳下来,一直不退的高烧开始渐渐降下,整个人突然平静了下来。
任大夫坐在窗前,仔细的替苏锦瑟把脉,脉搏虽然还很虚弱,但一下下顽强的跳动着,也能从苏锦瑟面容上看到染上的生机。
“这次死不了啦。”任大夫把脉过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让人宽心的话。
绿芜长长的吐了口气,仿佛吃了定心丸般,整个人都安心下来了。
“辛苦任大夫了,翡翠送任大夫回去休息。”
翡翠闻声,立即恭敬的送任大夫出去,面容上的笑意显而易见。“任大夫,请。”
“你们去烧些热水来,给郡主擦擦身子。”绿芜见苏锦瑟一身衣物都被汗给打湿了,担心苏锦瑟这般休息会染了风寒,一点也不敢怠慢。“让人去给二小姐送个话,就说郡主已经无碍了,不必忧心。”
“是。”奴婢们有序的退出内室,让苏锦瑟好好休息。
一直忙碌到近天亮,苏锦瑟紧皱的眉头方才松开,沉沉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