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过后,北辰王府一如往日照旧生活,只不过因家主去世而在上空蒙上的阴影并未褪去,北辰王府的以往的欢声笑语在经历这些事后,便再难恢复了。
而苏锦瑟在头七中更是鲜少见人,每日里埋首与锦瑟阁内的书房上,翻阅各种书籍,学习着如何能够在这急流中险中求生,连同伤未全好的苏锦轩,都在苏锦瑟的督促下开始学习着了解朝堂事务。
一连六日,苏锦瑟与苏锦轩两姐弟都未曾与家人一同用膳。
这日难得苏锦瑟一早便出了锦瑟阁,与曲华裳等人一同用膳。
步入大厅,众人围绕着八仙桌,根据身份一一落座,只是神色各异。
只见八仙桌上摆放着的膳食,蔫蔫枯黄的辣白菜,零星的肉末炒笋干,葱花蛋花汤,连摆上的白米饭看着都有些硬梆梆,难以下咽。
苏锦瑟扫过桌面,连眉头都未蹙起,安然拿过筷子夹起面前的辣白菜配饭食用。
众人见状,都无任何异议的开始用膳,毕竟连往日受尽宠爱的苏锦瑟都能眉眼如常的享用这寒酸的膳食,她们若嫌弃就显得矫情了。
梅秋丽见其他人都一言不吭地用膳,心底一股郁气直冲脑门,碗筷拿起后看着菜色无法下手,复尔将碗筷重重地放下,一脸不满地坐在位置上生气。
苏锦瑟食不言,眼角眸光微微撇了眼梅秋丽,继续默不作声。
梅秋丽已经过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愿将就,并且再这样下去,北城王府膳食估计就到只能喝粥的地步了,如何她也忍受不了,便阴阳怪气的说道:“郡主,奴婢这话说起来不好听,但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不得不提。”
闻言,苏锦瑟看向梅秋丽,等待后话。
“郡主看到这些膳食就无半点想法?北辰王府确实是经历过变故,奴婢也不求能短时间内恢复到以前的山珍海味,但您看看这些膳食,富贵人家的奴婢都比这吃得好。”梅秋丽行为极其不雅的用筷子挑挑那三盘菜,最后嫌弃的将面前的饭碗给推到。
曲华裳见梅秋丽如此对苏锦瑟说话,正想训斥梅秋丽一番,却见苏锦瑟搁下手中筷子,她动作极为优雅,但筷子落到筷托上时却碰出清脆的声响,那声响如在人心中警示般。
绿芜识趣地递上绢帕,苏锦瑟慢条斯理地将嘴角擦拭干净,莞尔笑道:“那梅姨娘想如何?”
梅秋丽身子轻颤,见苏锦瑟嘴角虽带笑,但看人的眼神却隐隐透着一丝半点的震慑之意,让她暗自吞吞口水,细想是否该直言。而思虑片刻想着苏锦瑟即便是有一星半点的变化境遇也与大家相同,没必要那么顾忌。
“郡主既然已经掌握北辰王府,奴婢自然是希望郡主能改善王府内的膳食。奴婢这般提议也是为北辰王府着想,如今朝廷中北辰王府地位如何郡主十分清楚,若王府内膳食竟连富贵人家的奴婢都不如,传出去恐怕不好吧?”梅秋丽故作风情的打量自己身上首饰,半点都不忌讳苏锦瑟这个当家郡主,更甚至是故意刁难苏锦瑟。
苏锦瑟垂眸微微一笑,竟是对梅秋丽不敬的话无动于衷,挑眉轻问:“传出去?如今北辰王府断然不会有外客光临,这种事情也就府内人知道而已,如何传得出去?难不成梅姨娘是想威胁我改善膳食?”
逐日来的菜样一日不如一日,苏锦瑟未出锦瑟阁却看得清楚。
北辰王府被扣上叛军之罪,尽数入狱,府内早已被皇叔下令搜查,府内财物皆被充入国库,现在虽然王府内的人回来了,但皇叔始终未放话将财物奉还,所以北辰王府如今已是库房尽空,再过几日怕是连府内膳食都供应不上。
这些事情苏锦瑟心知肚明,即便梅秋丽不说,她也会想办法从皇叔手中讨回属于北辰王府的东西,只是做事讲究时机,并非随时都能进宫面圣讨要财物。
苏锦瑟之所以不与府内众人说起,就是不想徒增烦恼,但今日梅秋丽竟是说道出这番话来,她得告诫一番,否则外敌虎视眈眈,家宅亦不得安宁会让她很难做事!
“大姐,姨娘并非此意,还望大姐莫要见怪。”苏锦琴见苏锦瑟故意这般说道,急忙出声为自己生母辩解,并在桌下拉拉梅秋丽的衣袖,让她不要与苏锦瑟作对。
梅秋丽想想觉得不平,她费尽心思嫁入王府便是为了能够享福,结果一朝出事竟是连膳食都变得难以下咽,平日里她被曲华裳压在底下一忍再忍,可如今大家都是落难之人,她为何就不能发表意见了。
若是王府一蹶不振,她断然不会跟着北辰王府陪葬的!
一把甩开苏锦琴的手,梅秋丽猛然站起身,面带怒意的对苏锦琴说道:“琴儿,你能不能有出息点?如今大家都是屈就在落魄生活之下,我们何必怕她们?”教育过苏锦琴后,梅秋丽复尔扭头对苏锦瑟说道:“府内尊称你为一声郡主,那又如何,还不是跟着我们一起吃这些难以下咽的膳食吗?北辰王府今非昔比郡主与王妃端起这架子有何意义?”
此言一出,厅中气氛顿时生变,奴仆们都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在座的主子,就连三姨娘刘含烟与三妹妹苏锦绣都不敢再说话,生怕苏锦瑟真的发火会殃及无辜。
苏锦轩端坐在位置上,一如没听见饭桌上的争吵,乖巧地用着膳食,默然不语,但他眼底浮现的思绪却充分表明他是听见了这些争吵,只是佯装不懂而已。
苏锦瑟满意地看着苏锦轩不动声色的表现,随即严肃的对梅秋丽说道:“所以说梅姨娘只能屈居于姨娘之位,一直成不了侧妃,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岂能堪当侧妃的重任。”
身为王爷除了正妃之位,还有两个侧妃的称号,可父王却是未立两位姨娘为侧妃,致使侧妃位置悬空,梅姨娘一直想位居侧妃,但父王却从未提及此事,所以这已成为梅姨娘心结之事。
“你什么意思?”被苏锦瑟戳中内心痛处,梅姨娘蹙起眉头,更是愤怒。
“你以为这架子端起来是给谁看的?家宅落没就该放低身段,不要想着以前身份地位如何,你如此想那你也没有出息了。北辰王府还屹立在这朝阳城一日,家族爵位未削,郡主身份还在,我就得对得起这些身份,一旦架子丢弃连寻常人家的小姐都会骑在你头上,你们若不想被人欺负,那就保持往日王府光辉时的架子与气势!”苏锦瑟说得义正言辞,目光坚定,半点都未因梅秋丽的说辞而改变,话末更是提点大家不要丢了北辰王府的脸!
她还没有输,一切只是开始。
就算此时她手无朱雀符又如何,她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北辰王府还在!
语毕,苏锦瑟起身离去。
早膳过后,各人回到了各自的院落休息,苏锦瑟派人将刘管家叫到了锦瑟阁。
刘管家随着绿芜的步伐快步走进院内,只见苏锦瑟坐在树荫下弹琴,阳光斑驳地洒落在她裙摆上,她低敛着眉眼凝视着琴弦轻轻拨动,琴声在她指尖悠然飘出,声声传入耳中,明明在耳边环绕却又似回荡在天边,远远近近的空灵之感夺人心神。
“参见郡主。”刘管家走上前朝苏锦瑟行礼。
“起来吧。”语毕,苏锦瑟仿若眼前人未在般,继续拨动着琴弦。
刘管家恭敬的候在一旁,等待着苏锦瑟曲终吩咐。
片刻,最后一个音调落下,苏锦瑟抬眸浅声道:“帮我找六名训练有素的侍卫,气势务必要高于寻常府内的护卫,六人必须有默契,不多话,懂规矩,严格听从主子的吩咐。”
“是,奴才明白,郡主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吗?”刘管家心中虽有疑问,但却没有询问出口,只是见苏锦瑟还有考量,便出声询问是否还有其他需求。
“刘管家,你乃府内老人了,父王在世时就对你赞赏有加,如今换成我当家做主,可能你一时觉得我难以胜任,但不管如何,这家是在我的掌控之下了,若府内有事便只要与我说即可,不必告诉母妃。”苏锦瑟边调动着琴弦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闻言,刘管家心底一颤,他确实觉得郡主还小,难以掌管府内事务,所以库房空缺一事便只与王妃禀报了,并未通知郡主这件事,但没想到郡主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来,并且宣布所有事情都不让王妃定夺。
“郡主,这不合常理吧?”刘管家战战兢兢的回答。
“我并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通知你一声该如何做事,既然你是父王赞赏的人,想必不会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苏锦瑟并未是要剥夺母妃的权利,她只是不想母妃为王府的事操劳而已。
经历过丧夫之痛、牢狱之灾后,母妃算是身心俱疲了,日后事还都难以预料,苏锦瑟不愿再让母妃参与到这些争斗来。
她已经失去了父王,不能再失去母妃了,所有的事就让她和锦轩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