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国库的路上,苏锦瑟与太子苏誉并排走在前头。
一路上,苏锦瑟一言不发,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好似她脚下大理石铺成的宫道全是陷阱,她若踏错一步随之而来的便是存亡问题。
苏誉身穿着太子朝服,明黄色的四爪太子袍在加身显示着他身份如何与众不同。
苏誉目光偶尔看向身侧苏锦瑟,目带忧伤与探究,仿佛在看身侧之人可否还是他先前所熟悉的苏锦瑟。
“锦瑟,你……”苏誉犹犹豫豫的开口,然话还未说完,便被苏锦瑟出声打断了。
“我变了?”苏锦瑟抬眸,带笑的眼眸明亮地看着是苏誉担忧的神色,勾唇灿然一笑,道出苏誉想说之话。
苏誉没料到苏锦瑟会突然对他露出真诚灿烂的笑意,一时觉得身旁女子笑容带光,让他觉得晃眼。
苏锦瑟是这座黑暗深宫里一抹光芒,幼时初见苏锦瑟笑容灿烂得如同天上耀眼的太阳。他深感这座皇宫的冰冷,异常渴望温暖与阳光,可见到苏锦瑟后他开始害怕,害怕靠近太阳会被灼伤,会体无完肤。但是皇弟皇妹们都喜欢围绕着苏锦瑟,乃至皇祖母与父皇对待苏锦瑟都那般宠爱,然而他们都没有被太阳灼伤。
苏誉想要接近苏锦瑟,接近后他发现苏锦瑟是温暖的泉水,清澈透明,暖暖的沁人心脾,他喜欢苏锦瑟身上总是有太阳的味道。
可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苏锦瑟看见他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了!她和所有人玩,但惟独见到他只有疏离与客气。
母后说女子都是善变的,他并未做错任何事,只是苏锦瑟善变而已。
从那以后,苏誉不再主动靠近苏锦瑟了,他总在苏锦瑟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玩乐。在苏锦瑟离开后,出现在她停留过的位置,空气里还有那暖暖的,让他感觉舒心的阳光的味道。
渐渐成长,苏誉意识到,从苏锦瑟第一次对他微笑,拉住他不敢伸出的手时,他就沉沦了。
渴望见到苏锦瑟微笑,渴望拥抱到阳光,他所渴望的全部都和苏锦瑟有关。
时光冉冉而逝,多久了?
他多久没见到苏锦瑟对他露出这般的微笑了?
苏誉已然记不清时日,但此刻他想忘记那些也无所谓。
“太子哥哥被吓到了吧,锦瑟竟会在乾坤宫对皇叔道出那番大逆不道之话。”苏锦瑟望着前方领路的太监,故意落下几步,不愿让前方领路之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瞧出苏锦瑟的意图,苏誉亦是将步伐慢下来,继续与苏锦瑟并肩而走。
“确实,有惊吓到,以为见到了哪家不怕死的姑娘。”苏誉如实将感受告知,谁料苏锦瑟竟是“噗嗤”笑出声来。
苏锦瑟半垂脑袋,抬手用广袖遮住自己半张漂亮的脸蛋,强忍着笑意,但嘴角笑意隐藏住了,笑意却从眼睛里跑出来,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里溢满了笑意。
见苏誉望过来苏锦瑟娇羞的瞥了苏誉一眼,快走两步追上领路太监的步伐,只给苏誉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苏誉眼里溺着宠溺,见苏锦瑟那副模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国库房门前,一排侍卫手执长枪严肃地站立在门前,守卫着国库。
苏锦瑟见状,心里冷笑一声,漠不关心地拾阶而上。
刚走到门前就被侍卫拦住,长枪一出拦在苏锦瑟面前,苏锦瑟如受惊的小鹿,身体微颤一下。
苏誉见状,立即走上前来,往前苏锦瑟面前一站,冷声喝道:“大胆奴才,见了长乐郡主还不行礼。”
“算了,这宫中都是势利之人,踩低攀高,北辰王府落难宫中无人再把我当郡主对待实属为常。”苏锦瑟拉拉苏誉广袖,牵强地勾起微笑,随即意识到自己拉着当朝太子的衣袖,瞬间胆怯地松开不再直视苏誉,对守门的士兵说道:“皇上准许我来清点北辰王府财物,带回王府,太子为证。”
那两名拦住苏锦瑟的侍卫,见太子脸色黑了下来,急忙跟苏锦瑟赔不是,用钥匙打开国库之门,让两人进去。
苏锦瑟退到旁边,弯腰躬身请苏誉先行。
苏誉深知是刚才侍卫举动提醒了苏锦瑟时局现状,所以让她没了前一刻的笑意,袖袍一甩踏进国库房。
苏锦瑟随后进入国库房,国库房的庞总管立即躬身迎接苏誉,朝苏誉行礼。
“北辰王府的财物在何处?”苏誉理都不理会庞总管的行礼讨好,径直问道。
“在这边,太子请。”庞总管见苏誉脸色不好,顿时站起身热情的要带苏誉过去,对于跟随着苏誉身后的苏锦瑟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在被苏誉狠狠瞪过之后这才不情不愿的对苏锦瑟卑躬屈膝道:“郡主请。”
苏锦瑟一副有些哀伤的模样,勉强笑笑跟上前去。
北辰王府的财物全部都被堆放在一处,苏锦瑟一个眼神身后侍卫便立即着手还是清点。
庞总管在一旁看着苏锦瑟身边的人速度极快的开始清点财物,金银珠宝、玉器古董一一装进箱子里,他只是在旁监督,连丝帮忙的念头都没有。
苏锦瑟心里冷笑,狗眼看眼底的家伙,以前得势时处处都讨好她,现在竟是连露出鄙夷的视线,嫌弃的看着她与北辰王府之人。
苏锦瑟拿起一本账簿,走到一处还未打开的箱子前,将挂锁取掉,还不待苏锦瑟伸手去将压在上面的珠宝盒拿开,苏誉抢先上来帮忙。
只是苏誉手还未触碰到珠宝盒,苏锦瑟抬手阻止了苏誉的动作,冷淡出声。“太子贵为储君,锦瑟不敢劳你大驾。”
拂开苏誉的手,苏锦瑟先将上面贴着封条的珠宝盒打开,将里面的首饰拿出摆放到其他位置,待清点完珠宝盒后她这才将份量减轻的珠宝盒拿下来,将珠宝分类装进里面,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
那样明显的拒绝让苏誉心中一紧,来时苏锦瑟的微笑恍若昙花一现,在这些势利奴才的对待下,让她心生起芥蒂来,当真让人恼怒。
“没看见郡主亲自动手了吗?还不快叫人来帮忙,要是郡主累出了病,本宫要你狗命。”苏誉将怒气全往庞总管身上撒去。
闻言,庞总管立即吓到连滚带爬的去找人来帮忙。
苏锦瑟自那堆炫目的珠宝里抬眸朝苏誉望去,对苏誉无奈的说道:“太子哥哥何必呢?锦瑟早知会如此,我们已是两个这是世界的人了,不要再为锦瑟而让自己声誉受损。”
语毕,苏锦瑟垂眸苦笑,慢慢的清点着是财物。
“锦瑟,若连你都保护不了,我这个太子当得也太没用了。”苏誉扶额,亦是苦笑一番。
北辰王府落难母后要他独善其身,不要再想苏锦瑟,结果他眼睁睁看着她在狱中受苦,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苏锦瑟就在他眼前,他忤逆不了父皇,但他总不能任由区区奴才欺辱她吧?
说保护她的话或许显得很讽刺,他只不过是个不敢违背父皇命令,而想保全自己的懦夫而已,竟还有脸谈保护苏锦瑟。
“可是锦瑟以前对太子哥哥并不算好。皇祖母常跟锦瑟说莫要与太子哥哥玩耍,锦瑟总以为那是皇祖母为锦瑟好,所以便听话的跟太子哥哥划清界限。可如今想来,当初皇祖母所说的煞有介事的理由却是假的,皇祖母与皇叔早已忌惮锦瑟身份,担心锦瑟误了太子哥哥才会严厉的告诫锦瑟不要接近太子哥哥。”苏锦瑟声音清浅,低低的诉说着陈年旧事之因。
“是皇祖母要你不要接近我?”苏誉吃惊的询问。
“不然呢?锦瑟素来与兄弟姐妹要好,却唯独避开太子哥哥,若非是被告诫过,锦瑟那般单纯的心思,怎会想到要对太子哥哥避而不见?”苏锦瑟是故意说出此等话语,但她说的却也句句属实。
幼时开始,只要她接近苏誉皇祖母就会严厉的责备她,再三告诫不要接近苏誉,这些苏锦瑟历历在目。
那时,皇祖母跟她说与苏誉玩耍会有危险,会死掉。
被那样恐吓后,苏锦瑟就怕了,每每见到苏誉行礼过后转身就走掉,避得远远的。
长大后皇祖母就跟她说,接近苏誉的话所有人都会把她当成敌人,再也不跟她玩耍,还会陷害她。
苏锦瑟被人利用过好些次,所以明白过一个理由,其他理由接踵而至,她便一直与苏誉亲近不起来。
“看来自小锦瑟就被皇祖母与皇叔视为敌人之女,怎能让你对敌人之女的我生出情愫呢?”以前苏锦瑟亦是不懂,但现在苏锦瑟懂了,懂得透彻。
既然他们不想让她接近苏誉,那她越是要牢牢抓住苏誉!
苏誉无言以对,他三岁被立为储君,所以一切与其他兄弟姐妹不同,大家都害怕靠近他,担心他受伤会被惩罚,所以他没有和谁关系比较好。这次他也亲眼所见,自己父皇与祖母是如何对待北辰王一家,且不准他去救苏锦瑟。
他想要紧紧牵住的那双手,没想到变成孤单一人的原因并非苏锦瑟松开了手,而是她的手被爱他的人扯开了,他对她的喜爱竟是会让她受伤的利器!
或许今日苏锦瑟会变成如此,少不了因他自幼爱慕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