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庞兴云所说与辰天如出一辙。
“末将私以为,本部可以占据牧野滩涂,修建坞堡,并且设立为前进基地。”
“以后神尊率军东进,攻打北域殷氏,也可据此为粮仓兵站,有效补给大军。”
“同时。”
“姑苏城人口逾越百万,稍经整治,未尝不是民工步卒的来源,牧野坞堡可兴。”
听完一番进言,辰天点点头,示意主簿司吏将其记录在案,准备以后详议。
“你的设想很不错,姑苏城的世家门阀不少,尤其是其中的林叶两家,必不会安分守己,牧野坞堡的驻军可以有效震慑其野心。”
“但是吧。”辰天话锋陡转,拉回主题,“眼下的当务之急应是殷氏联军,此事刻不容缓。”
庞兴云拱手致歉,言及正事:“本部可依托牧野坞堡,步步为营,逐渐蚕食殷氏联军的兵力。”
“殷建元劳师远征,一心只想胜利,丝毫不顾念民力维艰,假以时日,姑苏城内部必定乱作一团,界时以牧野坞堡之力,攻城则破。”
说实话。
辰天很欣赏庞兴云这股沉稳的气度。
似乎与其出身神射手有关,庞兴云的举措计谋一直很谨慎细微,从不冒进。
但大敌当前,殷氏联军新败,怎么可能不抓住机遇,趁胜追击呢?
“牧野坞堡之事,可以谋之,现在前线已经稳固了,也可以调派后方民力大肆营造。”辰天做出部署,补充道,“正好南厢军擅长守城,留做驻军也再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永泰军当依托水师继续前进,再次重创殷氏联军。”
此话既出。
众人大吃一惊。
本部经过牧野之战,只剩寥寥一万三千余人,现在居然还要分兵两路,既要驻守牧野滩涂,还要主动出击?
若非辰天的决策向来高瞻远瞩,从未出错,众人都要怀疑他杀红眼了,非要孤注一掷。
辰天当然也知道诸多部将的心中所想,但碍于保密,他只能稍稍宽慰一两句:
“大家放心。”
“石像狻猊与麒龙正在路上,今天正午便可抵达,随行而来的还有大杀器,攻克殷氏大军全然不在话下。”
“而且阴阳双煞蛇已经初步具有神格,傍水可以超常战力,所以永泰军此番进取绝不是以卵击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众多部将也不好出声反驳。
敲定关键问题之后,剩下的行军细节很好处理,众人大多出自雁山盘龙宗,行伍经验很足,很快给出相应的方案。
辰天也不多过问,全仅交由幕阁负责,自己则走出大帐开始巡营。
天色微亮,晨雾浓厚。
他刚刚走出百步,护心镜之上已经凝结出一片水露,混合血迹淌如小溪。
军营很安静,除开主帐灯火通明,时不时还听到部将在争议,四周静谧无声。
辰天深吸一口略微散尽血腥的空气,想起昨夜与李芥商议的内容,思绪霎时泛开。
既然偷采灵石矿脉之时,已经将隧道挖至距离平沐关不足五十里的地底,何不安排一支精兵,发动奇袭呢?
攻城说得轻巧,这两字无疑是上万士卒血肉凝聚而成,兵法有言,十倍则为之,攻以百日,其城可破。
永泰城可没有十倍于殷氏联军的兵力,更没有百日闲暇,精兵奇袭无疑是最好的方案。
但兜兜转转的说回来。
发动奇袭还是需要一支正面部队佯攻,吸引殷氏联军的注意力,为精兵奇袭留下足够的操作空间。
否则精兵刚刚冒出地面,忽然被团团围困,那岂不是伸长脖颈送给敌方落下屠刀吗?
大体战略已经想好了,但至于适合发动偷袭的战机,辰天现在还没找到,只能先带永泰军碰碰运气。
在这段时间内,恰巧也可以让刚刚采挖的灵石投入应用,圭艮兵俑涂上玉尘粉需要时间,吊运望苍金人的灵器大船更需要时间。
这些准备工作设计的人员很多,需要的物资也很多,如果等制出成品才运抵前线,辰天感觉有些来不及。
最后他心一横,索性将斜月谷也纳入修建牧野坞堡范围之内,两岸悬崖峭壁正好可以开凿石室,既挡下狮鹫军团的偷袭,运输成本也降低了。
这些工程无疑耗资巨大,很可能动摇民本,但辰天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牧野坞堡落成后,周边的土地肯定在实质控制范围之内,这些无主的土地,完全可以通过酬劳的方式,分发到参加建设的民工手里。
同时,知农堂的百余名草木花仙子已经被奉为地祇,神牌也被供进城隍庙。
她们现在完全可以开枝散叶,找到适合自己的生长环境,有她们改善地气与风水,农业产出翻倍根本不是问题。
如此一来,作为人口基础的农户稳定了,剩下的各行各业也有出路了。
辰天很有信心,以军工产业带动牧野坞堡繁荣十年,完全可行。
等再拿下姑苏城的百万人口,辰天感觉自己又将收获一波精纯的香火念力,即使没有灵力,他也敢与北域殷氏正面交锋。
辰天远望即将破晓的苍茫大地,内心一片澄澈,他负手而立,满脸从容。
时字营的辎重队没有参加近身肉搏战,体力还算充沛,连夜挖井打出清水之后,顾不上喝一口,兴冲冲的汲满陶盆呈给辰天。
“辛苦了。”辰天拍了拍小兵的肩膀,然后接过毛巾与陶盆,“昨晚吃的什么?”
“回禀主帅,昨晚没吃。”
“什么?”辰天怔了怔。
这吓得旁边的伍长赶紧解释:“昨夜厮杀太累,兄弟们回来倒头就睡,所以咱们辎重营做好饭菜也没人吃,不过今天早饭很丰盛,蹄髈炖老帮菜,腌肉腊条子,囫囵灵梨……”
这不怪伍长紧张。
因为辰天治军素来严苛。
别说克扣军饷,那怕只是无故打骂士卒,上至部将,下至伍长,全都要挨一遍军法。
这套军法可比联子辛琢磨的民法更为细致入微,轻则杖刑,重则砍头,丝毫没有人情可讲。
上次身为永泰军与南厢军主将樊长翔,因雨迟期,跪在城主府结结实实的猛挨一顿军杖,顿时让两万士卒意识到这部军法虽然严苛,但众人平等。
自此,三军大治。
所以伍长刚才见辰天误会了,赶紧解释,生怕从他连带曲长全挨一顿军杖。
“行了,你不必紧张,只要事出有因,没人敢怪罪你。”辰天笑了笑,抬手伸进陶盆准备洗脸,突然瞳孔一紧。
他撞翻好不容易打上来的清水,纵身扑向小兵与伍长,惊得周遭巡逻士卒无不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