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主将其实都知道樊长翔去往何处了。
他看完从鬼灯传来的一份文书之后，脸色大变，当即提枪冒雨赶往永泰城郊，甚至没来得及接待从城主府而来的门亭司吏。
瞧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摆明是要杀人见血，但至于是谁，八营主将一点也不知晓，也不敢问。
更何况，樊长翔离开之时并没有带兵，军袍也脱下了，众人也不好劝说。
私自寻仇，这在永泰城可是大忌，联子辛颁布律法再三强调，严禁私斗，违者杖八十。
众人有意替他隐瞒，但面对辰天的不怒自威，谁也不敢造次。
最终还是庞兴云硬着头皮站出队列，细致将其事报于辰天，没有半点保留。
话音刚落，门亭司吏忽然在门口禀礼进言，满脸古怪。
“启禀神尊，樊将军求见。”
“宣。”
众人齐刷刷的回头，只见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穿过滂沱大雨，噗咚跪在庭下，正是樊长翔。
殷红鲜血流经他的面庞，伴随雨水冲刷在地，洇成一滩细蛇，可见他所杀之人必是死状惨烈。
“末将来迟，还请神尊责罚！”
“为何？”
“伏杀一千盘龙宗弟子的元凶！末将寻到了！一枪将其毙命！大仇得报！”
辰天皱眉，北域千里均知永泰军的最主要组成部分便是盘龙宗，元凶开罪盘龙宗之后，居然还敢在永泰城附近徘徊逗留？
胆量不小。
这若是让他逃脱了，再将亲身经历广为传播，永泰城的门面必定荡然无存，沦为天下笑柄。
“其人是谁？”
“流沙商会的首席镖师——丁方！”樊长翔低吼。
辰天诧异，丁方不正是林英凡身边的侍卫队长吗？他居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当初在溶洞遇上他，自己与他还有一段善缘，未曾料想，千名盘龙宗弟子竟在死其手。
“末将门下的盘龙枪法，伤之留痕，丁方小臂之上正有其痕，正是他杀我师弟！”
“临死之前，丁方也亲口承认了，末将只恨未能再多刺他两枪！”
辰天明白了，溶洞之下有梵天麟宝藏的消息正乃是鬼灯有意散播，自然也会密切监视闻风而来的流沙商会，诸多细节一经披露，樊长翔自然杀上门了。
可惜了，若非丁方长袖遮住伤口，自己早为盘龙宗报仇了。
不过以樊长翔盘龙宗少掌门的身份杀掉丁方，倒也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前两天联子辛与自己闲谈之时，提及过樊长翔正在寻仇，鬼灯也是按照自己的命令有意向樊长翔透露消息。
自己这么做。
也是想让樊长翔亲手报仇。
毕竟上次泉台在枷阳关抓到的凶手，只是一些流沙商会的喽啰，用以公审而表明永泰城的鲜明态度。
现在主犯确实殒命了，但问题接踵而至，永泰城早有律令，严禁私斗，那樊长翔身为永泰军主帅却带头违纪。
若不惩处，以后律令还有威慑吗？
同时，樊长翔亲手报仇也由自己授意，若惩处了，肯定又要让人寒心。
这是两难的抉择，无论怎么做都有风险，很是棘手。
吕宽倒是没注意到其中的细节，远望跪在庭下的樊长翔，满脸愤慨，恨不得跟随主帅直接上门杀掉流沙商会全族。
但庞兴云很是警觉地意识到辰天的为难，并默默留意他的表情变化，有心观摩。
神尊到底要怎么做？
此事可关乎到永泰城的风尚，稍有不慎，很可能打开徇私斗狠的先河，贻害无穷。
然而辰天并没有思考太久，脱口而出：“樊长翔身为永泰军八营主帅，因私误公，罪无可恕，按律军杖八十。”
“即刻行刑。”
庞兴云一听，大为赞叹，军中迟到算是贻误战机，罪名可不小，不仅要被打一百军杖，还要降职罚傣。
不过神尊虽然用军律治罪，可打的又是民律的八十仗，里外都兼顾了，风险骤无。
神尊此举很是微妙，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可谓滴水不漏。
难怪北域三十六宗门，无不推崇神尊，为人处事实在太成熟了。
一念闪过，庞兴云心里暗暗佩服辰天之余，也感觉今天收获非浅。
“这是军杖？”辰天见吕宽拿着水火棍绵软的拍在樊长翔身上，认真道，“再不使劲，你与樊长翔共同受罚。”
吕宽悻悻的笑了笑，抱歉的看向樊长翔，庭院随即响起一阵肉痛之声。
辰天吩咐吕宽将刚才的商议结果报于樊长翔，转身走回书房，还有一件大事等他处理。
这两天太忙险些搞忘了，现在有空，正巧抓紧办了。
童若然听召而来，看见樊长翔正在雨里受刑，不禁好奇发问。
她听到渊源后，很是错愕：“这也太巧了吧？流沙商会的林氏少氏死在永泰城，然后首席也没了？那岂不是姑苏城乱成一锅粥？”
“乱就乱呗，反正龙虎骑兵入驻姑苏城也要乱，那乱上加乱也正好。”
“还真让先生猜对了。”童若然笑着递上一份简报文书，“殷建元趁林氏家主的葬礼，借而生事，已经接管流沙商会了。”
辰天翻开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份产业清单，小到菜市，大到典当金行，应有尽有。
同时他还得知，殷建元正是利用林英凡横死在永泰城的借口，表面上替林家与流沙商会主持公道，私底下侵吞流沙商会的各项产业。
实际操作的理由也很粗暴，无非说是流沙商会有永泰城的间谍，需要封停查验。
其实这些不需要分析，明眼人一下便能看穿殷建元的意图，但慑于城外的八千龙虎骑兵，无不噤若寒蝉。
辰天评价：“这事儿办得很利落啊，名号与金银都有了，殷建元算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夸他？北草溪好不容易收购的产业，已有三成栽他手里了。”童若然指了指文书的末尾。
“那没办法，鬼灯在别人的地盘打探不少消息，总不能一点损失没有，占尽好处吧？”辰天浅笑，忽然又俨然问道，“之前我不是让北草溪抛售产业吗？为何还有三成损失？”
“那没办法。”童若然拿捏腔调，续继说，“鬼灯借托北草溪商队展开行动，抛售的太明显，必定要暴露身份。”
见她作怪。
辰天揽住她的腰枝坐在自己怀里，恶狠狠道：“还敢顶撞我是吧？信不信稍后让你求饶，三天都站不起来？”
“呵呵，我不信。”童若然不甘示弱，全然不惧，直接贴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