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
“嗯？”
“孤织经营永泰城千年，居然在城内没有附属势力？”辰天忍不住问。
他知道孤织刺探情报的能力确实不俗，可谓无孔不入，但再清明的千里眼与顺风耳，也要有一双坚硬的拳头吧？
否则岂不是任人拿捏？
但柳依依显然不想回答，走出贫民窟之后，她带队踏上烟水坊，五光十色的灯光映衬玲珑有致的身段，显得格外靓丽。
她回望辰天，视线逡巡：“尚先生这身衣服太邋遢了，换换吧。”
由于没有提前准备，辰天带领水妖练兵之后，径直乘船进入姑苏城，身上仍是那套朴素的短褐，这确实与繁荣奢华的烟水坊格格不入。
至于翁涟，更是状如赤脚渔夫，尤其磕碜。
柳依依也不指望辰天应声，牵上他手挤过熙熙攘攘的人潮，闯进对街一家成衣铺子。
小伙计见客上门，笑脸相迎，然而走近看到三人的打扮，不禁愣在原地。
走在最前面的姑娘确实天生丽质，但她身后的一老一少也太……奇怪了吧？
特别是那位年轻人，形神枯槁，两个眼窝深深凹陷，简直就像刚从棺材倒出来的干尸。
小伙计怔了怔：“客官，本店不是药馆。”
“你倒是多嘴。”柳依依乐了，掏出一张布满花纹的黄纸，抬脚迈过门槛，“有什么好货都拿出来吧。”
低头看了看出自安庄钱庄的纸钞，小伙计眉开眼笑，连连作揖：“本店可是姑苏城响当当的成衣铺子，保证不让姑娘失望！”
“赶紧选吧，算我请客了。”柳依依向辰天笑了笑。
辰天莞尔：“柳姑娘出手真是阔绰，五十两的雪花银说给就给，眼都不眨。”
安诚纸钞发源于永泰城，原本只是方便北草溪商队结算的权宜之计，起初也只流通在忠义庄，用以向官署兑换各种抚恤，算是一种票据。
但伴随永泰军接二连三的在牧野滩涂大获全胜，安诚纸钞的信誉也愈发坚挺，同时永泰城逐渐从狮鹫军团的空袭之中恢复元气，对外贸易往往出超，安诚纸钞的流通范围也更加深远了。
只不过辰天万万没料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姑苏城居然也接受了，而且效果还不错。
“尚先生确定只挑这些衣服？”
“怎么了？”
“太过朴素无华了。”柳依依摇头，看着辰天尽挑些玄黑长袍，坦言道，“我们稍后要去章台路附近的乌衣巷，此处繁华似锦，懂我意思吧。”
辰天摊了摊手。
他一向不注重衣着，只要合身，他往往可以连穿半年都不换。
先前在永泰城，也是童若然吩咐司衣坊专门照料，他也从不过问。
“算了，还是我选吧。”柳依依拉上辰天，走进厅堂，穿梭在成百上千的柂架之间。
烛火照耀之下，她挑出一套夜青色的长袍，直领襟衫，百迭飘裾，其上还有明暗渐变的针织水纹，流如云川。
“圆领竖衫衬出脖颈，契合你的下颌线，显得挺拔如山。”
“再加这件褙子，层次分明，简约而不失华贵。”
“不错不错。”柳依依挥手示意辰天转身，上下打量之后，很满意的自己眼光：“这不比你挑的那些衣物出色百倍？”
“嗯是是。”辰天浅笑。
跑堂伙计看到柳依依进货的架式，笑得嘴角都裂开了，连忙附和：“姑娘的意中人丰神俊朗，一看就是人中龙风，这衣服简直就是绝配！”
“意中人？”柳依依抬头嗤笑，指了指辰天，“这是我豢养的小白脸。”
此话既出。
满堂无不讶然。
别说翁涟杵在原地目瞪口呆了，辰天更是错愕良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伙计愣愣的目送辰天离开成衣铺子，看到他消瘦的背影，猛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如今这世道。”
“小白脸也不好当呐。”
“听说城外正在招募水手，我该去试试了，否则不努力就会成为富婆的玩物了。”
辰天板着脸被柳依依刚拉上大街，一名壮汉突然迎面而来，他恭敬的递上两枚铜钱，然后一言不发的退下，让出背后两三架驷马长车。
这两枚铜钱，辰天见过，正是柳依依刚进城扔给路边乞丐的那两枚。
不用细想，铜钱也正是通知城内附属势力的信物，而那名乞丐，当然就是摆在明面的望风眼线。
辰天扫眼看向恭候在侧的壮汉，发现他肩领之下隐约纹有一头黑虎，只不过被衣物遮挡，现在只能看到虎爪。
“黑虎帮沈雷义，见过仙尊。”他见辰天也在旁边，又抱拳道，“见过知兵教头。”
柳依依没有多客套，从容上车：“林家行馆如何了？”
“回禀仙尊，林家小少爷果然是色中恶鬼，堂前燕不费吹灰之力便潜入行馆，前后共计十八人，一切都很顺利。”
“回传的消息呢？”
“最近确实有一批来历不明的珍宝运抵林家行馆，其中正有炼丹方鼎，大小共计十一樽。”沈雷义的口齿很清晰，显然在来的路上早早做好功课了。
十一樽？
加上孤织总部慕晨馆的那个，恰好组成一套？
辰天深知丹道世家极其推崇十二之数，其次则是四十九，如果将藏在林家行馆的十一樽炼丹方鼎全部收入囊中，臻化丹也将要多少有多少。
界时孤织私军的训练速度，当有长足进步，一举歼灭黄大仙夺回风水泉眼，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依依当然也深知其中的意义，不禁面露喜色的问向辰天：“尚先生当初要多少炼丹方鼎？”
“七樽。”
“可现在有十一樽。”
“嗯。”
“赚了！”柳依依嘴角上杨，挥拳笑道，“势在必得！”
“行了行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辰天理了理衣领，摆手道，“敢请仙尊还是先想办法潜入林家行馆吧。”
原本满脸笑容的柳依依，突然愣住了，冥思苦想良久也没找到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伴随响鞭抽响。
驷马长车稳稳停下了。
掀开门帘，辰天抬头看见一座红砖青瓦的高大府邸，角灯掩映之下，传承千年的姑苏林家在此刻充分彰显底蕴。
门前两座白玉华表高耸入云，其上的望天犼更是不怒自威，雄武非凡。
即使只是守门家丁，仍是一身流光溢彩的丝绸绣袍，举手投足之间，散发一股不输超凡强者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