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
黑云为之翻涌。
谢蓬帆曾经想象无数激烈的战斗，孤注一掷的赌上性命，然后披上盔甲，最终义无反顾的冲锋陷阵，绽放满腔热血。
这可以说是在绝境之下的挣扎，近乎一种宣泄，虽然不失壮烈，但谁又愿意埋没随百草呢？
如今他受到辰天的指点，一跃踏入灵台境，又经过臻化丹的调理身体，他感觉现在已经站在巅峰了。
特别是麾下一千两百名水妖私军还受过悉心整训，掌握兵阵之后的众人，再也不是乌合之众了。
这更让谢蓬帆意气风发。
他趟过水深齐腰的护城沟壑，远望黄大仙藏身的营寨，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谢蓬帆冲锋在前，组成雁行阵最为精锐的刀刃，一攻再攻。
伴随高大的辕门轰然栽倒地，浩荡的烟尘裹挟巨响，霎时惊醒还在沉睡的瘴气山魈。
惊呼声，惨叫声，提刀呵骂声，如同一锅沸水浇在蚁巢，乱象横生。
“慌什么！”
“妄动者斩！”
黄大仙披衣走出营帐，俯望遍地恍如无头苍蝇乱蹿的喽啰，深深蹙眉之余，按掌拍碎七八名大呼小叫的山魈。
感受滚烫血肉喷散在脸，众人勉强稳住阵脚，但满脸惶恐之色仍旧没有半点消退。
“鸣鼓点兵！”
“列阵！”
黄大仙体型很矮，站直也高不过灶台，但浑身散发的上位者气息，还是宛如实质。
低沉凛冽的嗓音直震众人心尖，一道道命令也终于付诸实践，不出半柱香，主帐附近很快聚集一群乌泱泱的魑魅魍魉。
黄大仙远望身边惶恐不安的喽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深知本部青元宗根基尚浅，开山立派更是不足两个月，约束众人的门规也没有深入民心，如今迎战孤织，估计凶多吉少了。
“启禀仙尊！”狗头军师跌跌撞撞的闯进主帐，急声道，“水妖已经打上门了，人数之多，一眼望不到边！”
“还用你再说一遍？”黄大仙瞪眼。
他抬头瞧见笼罩在芜湾上空浓郁的战意，挥手道：“不必保留实力了，你去后山开闸放出鬼婴，准备放手一搏吧。”
“当真？”狗头军师愣了愣。
自从前段时间强袭林家行馆之后，黄大仙仍觉得青元宗缺乏战力，寻常瘴气山魈已经不能满足当前形式。
随后黄大仙挪用七成风水泉眼，用以炼化鬼婴，虽说勉强弥补青元宗的战力短板。
但这些古怪妖祟明显没有自主神智，状如一群发疯野狗，完全分不清敌友。
若是把他们从后山放出……
想到这里，狗头军师不由得浑身一颤，满脸灰败。
“照我说的做！”黄大仙怒呵，抬脚踹翻狗头军师大骂道，“你当本尊是在儿戏么！”
“属下不敢！”狗头军师耸搭耳朵，四肢爬地的连忙往外跑，但转眼之前又折身回来了。
他看着黄大仙满脸阴鸷的表情，斗胆道：“孤织水妖来势浩大，而本部在姑苏城也有靠山，何不请援？”
听到这里。
黄大仙并没有叱骂，反倒在沉吟半晌之后，拍了拍狗头军师的肩膀：
“靠人不如靠自己。”
“与其指望那群吸血蚂蟥伸以援手，还不如指望孤织水妖全部自杀在门外。”
狗头军师受宠若惊之余，也听出话里话外的无奈，他缓缓点头，然后化出原形奔向后山。
远望疾驰而去的身影，黄大仙悄然长叹，随即紧握脊骨长节禅杖，率领众多喽啰齐刷刷的涌出营寨。
狂风骤起。
卷起砂石扑出旋涡。
芜湾上空一片铅云翻滚，黑如子夜，早已脱落枝叶的山林经不起摧残，拦腰折断之下，更显颓败。
青元宗所部的魑魅魍魉当然算是妖孽，而孤织所部的水妖，归根结底也算是同类。
两股势力对峙之下，更是妖气冲天，即使站在百里之外，也可以感受到慑人心神的邪念。
若是天柱峰的凌云观还在，必定被惊得满门雷动，肯定以为妖族踏破靖安天塔，重现人间了。
“别来无恙啊，兄弟！”
黄大仙在魑魅魍魉簇拥之下，凌空飘出营寨，他直勾勾的盯向处在最前列的谢蓬帆，沧浪大喊。
“你再次化为人形，可喜可贺！”
“叛徒！何必攀亲叙旧！”谢蓬帆扬起钢钗，满脸愠怒，“望恩负义的畜生，受死！”
话音落地。
浑身披挂硬厣鳞片的水妖齐步重踏，层层向推进，汹涌的战意凝聚在钢钗倒刺之上，锋芒毕露。
厣片，乃是螺类介壳口圆片状的盖子，或是蟹腹下面的厚壳。
无论那种，均是质地极其坚硬的外生甲胄，而在水妖化成人形之后，这个特征也被刻意保留，再次加强防御。
黄大仙当然深知其中渊源。
但他瞧见一千两百名水妖全都披挂硬厣鳞片，心弦骤紧，因为他明白孤织最近必定获得大量天材地宝，也有充裕的灵气资源进补体质。
那不必细想，当初在林家行馆黑吃黑的幕后凶手，正是孤织。
面对阵型整齐的水妖私军，黄大仙深深蹙眉，满腔怨气憋在心口几近爆发，他挥振脊骨长节禅杖，命令山魈迎敌。
伴随木梆猝然敲响，摆在营寨两侧的山魈疾冲在前，每迈出一步，身型也随之暴涨两分。
待到短兵相接的时候，这些满脸蓝色条纹山魈如同鼓气牛蛙，高达两丈，完全瞧不出他们先前高不及书案。
轰隆隆——
噗嗤！
先锋山魈集群撞向水妖，当即激起一阵阵利刃刺入肉体的响声，粘稠绿汁迸溅之下，吼声震天。
“御！”
“稳住阵型！”
谢蓬帆大吼，抵肩撞翻猛冲而来的山魈，随即又补上重重一击钢钗。
山魈的表皮只有些青石薄片，根本抗不住雷火淬炼过后的钢钗，顿时被洞穿心肺，栽倒在地久不起身。
水妖经过辰天的千锤百炼，已经彻底掌握雁行阵，刚刚接敌，整齐有序的兵阵立即亮起光芒。
赤金色的军魂恍如一剂强心针，激得水妖血气上涌，战力猛增。
谢蓬帆抓住时机，立即带队发动反冲锋，毫不犹豫的杀向黄大仙。
眺望难舍难分的战场，辰天站在乌篷船的甲板之上，稍稍点头：“十余天的练兵效果，还挺突出，孤织也算是有点底蕴。”
其实他并没有教授水妖私军太多东西。
兵阵与武技，大多也处在刚刚入门的水平，若是同比永泰军，估计只有新兵入伍的战力。
但用以应对瘴气山魈，明显足够了，毕竟形成完整体系的军队，远非部落喽啰可比。
如果不出意外。
战斗应该很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