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天下所有法阵符箓,无不深奥精妙,其中又以空间法阵最为考验天赋。
原先所持须弥储物戒指,正是上乘之品,完全可以把永泰城拆掉再打包带走。
当然了。
这种空间法宝多为随身之物。
但辰天眼前见到的这座空间法阵,却是阖门对开,彻底摆出阵势之后,左右两侧共有百列漆木架子浩荡而出。
其上陈列各式武器,大到雄如石磨的流星锤,小至细如花蕊的刺针,应有尽有。
辰天远望一眼看不到头的武库,满脸震惊:“这就是前辈为我准备的随便?”
“尚先生所托——”翁涟抚须咧嘴而笑,颇为自豪,“微职当然不敢怠慢。”
武库极为庞大,仅是浮显在眼前的冰山一角便有百亩,辰天畅游其间,仿佛走在刀山枪林,目不暇接。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
十八般武器分门别类的排列得极为整齐,辰天爱不释手,倒也没有率先甄选称手的随身兵器,反而仔细打量脚下这座设计精巧的武库。
先前他早把须弥戒指交由杨娘了,其中很多神兵利器也没带在身上,而那柄奉安长剑也没逃过咫尺境超凡强者的自爆,早化成渣滓了。
现在辰天见到武库之胜,见猎心喜,突然也想仿造一座带在身边。
“太壮观了,孤织的家底还是很雄厚啊,不愧万年传承。”辰天由衷的赞叹。
翁涟眉开眼笑:“那可不嘛,本部走投无路之时,也未变卖这艘弘元巨艟,想的就是东山再起。”
“弘元?名字不错。”辰天笑了笑,暗忖柳依依果然野心不小。
他边走边看,察觉弘元巨艟的构造极其精妙,分段隔舱的防水也做得格外严密,那怕拦腰炸为两截,也不会导致整座武库沦入时空乱流。
随手拎起一柄朱赤大槊,辰天忽然道:“此船的司造设计师呢?可以让我见见吗?”
“呃这——”翁涟脸色突变。
辰天浅笑,摆手道:“我没想偷师学艺,只是感觉弘元巨艟蔚为壮阔,有意拜见幕后之人罢了。”
翁涟愣了愣,连忙不迭的摇头:“弘元巨艟并非篷船,牵扯的各类工匠不下万人,根本不可能偷师学艺。”
“不过吧。”翁涟靠近辰天,歉意道,“这位能工巧匠早已经脱离孤织了,不知所踪,如今七八百年过去了,他没有孤织的供养,估计也早已褪回原形再世为人了。”
又脱离孤织了?
还过去七八百年了?
辰天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孤织的衰落已经在千年之前,已经显现苗头了。
待到最近十几年,只不过加剧而已,先有黄大仙,随后又有何阳夏。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即便没有外力干扰孤织,不出百年,自然而然的也会土崩瓦解。
诸如黄大仙与何阳夏这般习武之人,其实出走了,对孤织而言问题也不大。
但像设计弘元巨艟的能工巧匠,只要一旦没了,传承也就算是断了。
七百八年的时间,还足够孤织后人正确使用弘元巨艟,也能正常打开武库。
但再久一些呢?
七千年,或八千年之后呢?
那孤织后人只能像别的没落宗门一样,完全靠猜,随便找到半点残留,必定也是罕世珍宝。
说白了,幸亏孤织的话事人乃是柳依依,她身为草木花仙子,寿命极长。
若是换作别人,孤织的传承早在千年之前断送了,除开童若然那样饱读史书的异类,谁又记得姑苏城来自一棵情窦初开的细柳小妖?
思绪渐远,辰天忍不住唏嘘:“孤织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呐。”
“确实不容易。”翁涟当然不清楚辰天的思路历程,但并不妨碍他应声附和,“一路艰难坎坷,太难了。”
晨风吹动细绸船帆。
桅杆晃动之余,筛下一片斑驳摇曳的晨曦。
辰天踏进晦明有致的光影,嘱咐道:“我对随身武器并不挑剔,门口那张祥云檀木细彤弓便可以了,另外再备些许尖锥破甲箭,如果还有鸣镝号箭,也一并装上吧。”
“没问题。”翁涟满口答应,顺带也把刚才辰天拎过的朱赤大槊也带上了,共同交由船工仔细擦拭桐油,以及刷漆补色。
弘元巨艟停靠在岸之时,辰天已经觉得觉得耸立如山了。
现在他走出武库,踏上侧舷,愈发感觉脚下浮动便是一座大陆。
回望孤织总部,鳞次栉比的屋宇都被笼罩阴影之下,仿佛头顶半边乌云。
可惜了。
太可惜了。
孤织现在还没有操纵巨舰的熟练水手,不能将弘元巨艟开赴芜湾,也见不到横舰锁江的胜景了。
辰天对此很是惋惜,倒也突然想明白柳依依之所以现在拿出弘元巨艟,正是在向自己表露主动出击的决心。
同时她也在提醒自己,如今孤织已经押上家底,再也没有退路,当然再也输不起了。
一念闪过,辰天心情有些凝重,感觉肩上担负的也正是柳依依孤注一掷的希望。
“尚大人?”
“嗯。”
“……船艏的撞角还未修复,再走便没路了。”翁涟提醒之余,好奇道,“敢问尚大人方才在思忖何事?”
辰天当然不会告诉他决定孤织兴衰的转机,已经牢牢系在明天芜湾之战,更掌握在自己手里。
于是他换上轻松的笑容,随口道:“我跟随自家城主参与无数陆战,通常以旗鼓为号令,但在水妖,究竟是如何传递信息?”
这个疑惑辰天很早便有了。
他在训练水妖私军之时,面临的只有一千两百余人而已,仅凭口喊舌呼,勉强也能应付。
可在水妖潜入波涛集群作战之时呢?
声音在水底衰减得很夸张,百步之外,不辩牛马,这总不能也靠口喊舌呼吧?
听到辰天的疑惑,翁涟满脸怪异的盯了盯他,认真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水妖百兽之中,也有像信鸽同样传递消息的东西?”
辰天尴尬。
悻悻的说不出话。
沉默半晌过后,他忽然想起昨天勘察芜湾地形之时,半途遇见正在捕渔的父子。
“该不会是鲈鱼在传递信息吧?”辰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接着说,“此物本该出现在近海河口,但沧汐北域地处内陆,那只能是孤织代为培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