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刚过八月十五的月亮还显圆润，挂在柳梢一片嫩黄，晚风拂过，筛落满地斑驳的碎影。
牧野滩涂散工很早，辰天前来视察之时，偌大的工地已经空无一人。
“民工说是此处闹鬼，天阴则闻，搅得人心惶惶。”庞兴云跟在辰天身后，闲聊道，“最近在自水捕的水产也不能吃，又腥又烂，可惜这个季节鲈鱼的正肥。”
十几天前的牧野之战，加上永泰城所部，再加后来的零星袭扰，此处共战死三十万余人，自水常常因此泛红。
水里的鱼鳖长得格外肥硕，但剖开肚子一看，里面却满是指甲与头发，极其倒人胃口。
好在永泰城的后勤补给很出色，源源不断供应粮草，时鲜蔬果，鸡鸭鱼鹅，样样都不缺，这些腌臜水产不吃也罢。
辰天绕过刚刚修筑到一半的堞墙，放慢脚步，转过拐角便看到闪烁不定的鬼火，那里正是先前埋填二十万殷氏联军的乱葬坑。
“吊运望苍兵人的灵器大船还未抵达本部，肯定出事了，斥候传回消息了吗？”
“应该快了。”庞兴云似乎没注意到一族扑闪的人形鬼火正在靠拢，专心回答辰天的问题，“最近狮鹫军团闹得厉害，轰天雷也一天比一天厉害，估计永泰城有麻烦了。”
轰天雷的出现很让辰天意外，按理说，灵石很珍贵，万万不应该从高空抛下当做炸弹。
可是狮鹫军团每次投放的当量，均足以削平一座山头，可见殷建元为拿下斜月谷，已经不惜财力，战争进入白热化了。
辰天想想那如雨而下的轰天雷，不禁感慨沧汐殷氏的家底极为雄厚，狮鹫军团出动这么多次了，消耗的灵石怎么也逾越十万枚了吧？
如果将这些资源投入到普通小宗门，差不多可以硬生生堆出一名凌霄境的高手了。
其实民工也捡到过未曾爆炸的轰天雷，辰天将其交由千机阁，也让程宜亮展开研究，但符纹很复杂，破解需要时间。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永泰城也可以发动空袭，扔下海量轰天雷。
不过在辰天设想之内，搭载平台不再是活生生的狮鹫，而是千机阁新复原的机关飞鸢。
这东西跟狮鹫差不太多，但只需灵力催动，也如同手弩比之弓箭，可以让普通人迅速形成战力。
等以后多造几艘灵器大船，辰天甚至想将这些机关飞鸢也装在上面，到时候完全可以组建一只空军，完全不输狮鹫军团。
但想归想。
灵器大船与机关飞鸢的成本很高，还需要铺开摊子，扩大规模，从而降低制造成本。
这需要的产业，简直比望苍兵人还要夸张，估计等永泰城的人口突破百万，应该勉强可以供养三艘灵器大船，以及七八百机关飞鸢。
如果说组建一支陆军并形成战力，大约需要半年，那么一支成熟的水师则需要五年，空军则更久，十年也不止。
但辰天有耐心，也等得起。
而且莲花同纹镜被幕阁开发很成熟，俨然一座秘境，三倍的时间差怎么也能够快速训练士卒，并在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
现在要做的便是从无到有，只要迈过这道门槛，其余的徐徐图之，总会出成果。
此时。
厉鬼兵魂已经潜到身前。
然而辰天与庞兴云动也不动，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很想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厉鬼感觉被轻视了，恼羞成怒，顿时纵步猛扑，结果看到拐角之后的一大群陌刀手，转眼又蔫了。
他悻悻的赔笑两三声，默然又溜回乱葬坑，但永字营的陌刀手可不会放过他。
樊长翔嗷的一嗓子冲出去，双掌凝结灵力抓住厉鬼，又踹又踢，搅得乱葬坑顿时哀嚎遍野。
远望永字营成群结队的清剿厉鬼，辰天随便挑一级台阶坐下，侧头又对庞兴云说：“千机阁与焚金山庄，乃是本部供应武器装备的来源。”
“你务必做好安保工作，同时也加工内部培训。”
“哪些项目工程需要保密，哪些需要广为宣传，你带领幕阁拟定一份具体的文书，尽快落实吧。”
“遵命。”庞兴云点头。
现在辰天越来越少参与决策，倒不是因为麾下把他架空了，而是军机幕阁与内政官署，分别有庞兴云与联子辛主事。
这两人在各自的岗位愈发成熟，手段也愈发高明，辰天往往只需要制定总体方向，剩下的细节都可交由他们打理。
这几天，辰天也随意翻阅文书，也确实发现他们两人的决策很符合实际，办事很牢靠。
同时辰天不仅有意识的培养高级官员，也明确指出永泰城日后的规模越来越大，需要很多经验丰富的普通官吏。
稷下学宫的那些读书人随之愈发勤奋，说是投其好也罢，真的为民谋福也好，他们仿效辰天与联子辛，纷纷以民入道，做出不少实事。
义务开设学堂，教授广大平民读书识字，走访调查，替百姓发声。
这些事都有人在做，同时城主府发行的䣌报也不吝赞赏，每天都有先进事迹公之于众。
简言之。
出身寒门的读书人，以及大量士子，已经团结在辰天身边，尽管永泰城与平沐关的战事还不明朗，每天都有大量有识之士投往鹿吴山。
庞兴云对此很疑惑。
而辰天也笑着为他解释过。
修士向来只能以气入道，如果出现一条全新的天梯，很有可能证道长生，那么修士会不会趋之若鹜呢？
答案很明显。
而永泰城不以出身论英雄，只要有真材实学便能出人头地，天下的读书人当然将永泰城视做一条天梯。
闲话聊得差不多了，辰天与庞兴云开始商议反攻平沐关之事，因为永字营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入李芥开挖的隧道，悄无声息的杀到平沐关。
但在此之前。
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攻城向来不是容易事，往往需要十倍兵力方可出此下策，而本部加兵俑只有七万余人，与五十万殷氏联军的正面相撞，明显不是明智之选。
所以辰天准备在殷氏联军内部制造一些混乱，不说对方自相残杀，至少也要让这些仆从军与殷建元离心离德。
听完辰天提出来的设想，庞兴云紧蹙眉头，半天也未想到合适的计谋。
于是他开始分析殷氏联军的结构，为辰天提供一点思路，也好尽早定下反攻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