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仁烈静静地看着斐鸢,目光深沉而包容,并不因她的误解而动怒。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他永远不会生她的气。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丑姑娘,又黑又胖……”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对着她娓娓道来。
他讲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讲了他眼中她的倔强固执,她的温柔体贴,她的狠心无情,讲了她的快乐,她的悲伤。
“你倒是有一份好口才。”良久,他声音止歇。斐鸢看着低头喝水的男人,声音是强撑的冷静。心里面,早已惊涛骇浪。如果真的有一个机会,她和爷爷奶奶重新来过……
就像他讲的那样,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将爷爷奶奶放在心尖上,谁也不能越过。想到这里,愈发觉得他讲的故事有迹可循,甚至没有什么漏洞,只除了一点:“那个一直跟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孝敬爷爷奶奶的人是谁?”
斐仁烈既然跟她讲起那些事,自然无法抹去任何一个人。只不过,做些模糊处理还是可以的。他略过了阿容容貌性情,一笔带过,并不突出描述。闻言淡淡一笑:“你想知道?”
“他是谁?”斐鸢问道。
斐仁烈却挑了挑眉:“现在不能告诉你。”
有些事情,斐仁烈不会现在就告诉她。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斐鸢,不见得还会喜欢故事里的那个少年,但他仍不愿多讲。偏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夜色深沉,便走过去拉上窗帘:“睡吧。”
斐鸢心中正起伏不定,睁着眼睛不肯闭上,固执地看着他又问:“你呢?在那个故事里,你是谁?”
“你以后会知道的。”斐仁烈说道,走过来给她掖了掖被角,声音里带了两分命令的口吻:“快睡吧。”
斐鸢又一次见识到他强势的一面,心里百味陈杂,垂下眼睛,慢慢合上。脑中印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稳重沉凝,仿佛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不过是微小的存在。而他低沉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来。讲过的一幕幕场景,在脑中编织起来,逐渐构造出一个真实的场景。
斐鸢做了梦,梦见自己变成一个又黑又胖的女孩,回到爷爷奶奶身边,一边创建自己的生意,一边跟爷爷奶奶快乐地生活着。她有了爹娘,宽容又明理,还有干爹干娘,对她十分疼爱。醒来时,眼角挂着泪。
那真是一个美梦,美得叫她只想一想就心满意足。
“醒了?”耳边,一个熟悉声音响起。
独具一格的嗓音和口吻,让斐仁烈的声音极有辨识度,斐鸢轻易便认了出来。眨掉眼角的湿润,抬头看过去。
斐仁烈站在窗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冷峻的五官,令他显得不可亲近,却偏偏又显得十分可靠。斐鸢从梦中醒来的遗憾与涩然,便渐渐沉淀下去,笑了一下,说道:“你一晚没睡?”
“等他们来了,我回去休息。”斐仁烈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话音才落下,赵梅推门进来,看着两人的眼神贼兮兮的:“两位休息得怎么样啊?”
“你照顾她吃早饭吧,我晚上再过来。”斐仁烈不答赵梅的话,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赵梅见他走得洒脱,倒是有些诧异,本以为能看见一幕依依惜别呢。
倒是斐鸢见了她的神情,没好气地道:“想什么呢?快扶我去洗漱。”
赵梅当然百般八卦,打听两人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可惜斐鸢一个字也不提。一整天过去,斐仁烈果然没来,连电话也没打一个。
“对了,你给他准备手机了吗?”斐鸢忽然想起什么,问赵梅。
赵梅惊讶地道:“还要准备手机吗?”
斐鸢想了想,说道:“给他准备一个吧,再办个号。”
他说得很离奇,但是如果是真的,恐怕他不仅没有手机,就连身份证件也没有。不仅没有这些,什么房子、工作也都没有。难怪他会同意一块钱做模特,只要包吃包住了。
不过,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可能性又不是很高。斐鸢的眼神有些深,他既然穿得起那样的装备,只怕家境非同小可,又何苦费心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骗她?
脑子里浮现出昨天见斐仁烈时,他一身戎装、腰佩宝剑的模样,暗暗有些手痒,有机会一定要观摩下他的装备。
到了晚上,斐仁烈果然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是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看起来舒适闲逸。仍旧一手提着花束,一手提着饭盒。
赵梅看着他长腿迈动,大步行来的样子,忍不住捧着心口。这就是活生生的男神啊,激动得想扑上去求签名求合照。但是斐仁烈的眼里只有斐鸢,赵梅识趣地退到一边,喃喃自语:“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
“吃过饭了吗?”斐仁烈将花束放在桌上,又将食盒摆好。
斐鸢拧眉:“以后不要买花,我不喜欢。”
“玫瑰很衬你。”斐仁烈说道。
眼见斐鸢皱起眉,赵梅暗道不好,两人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吵起来,连忙道:“没有呢,老大还没吃饭呢!”
身为斐仁烈的头号粉丝,赵梅一直等斐仁烈送饭来,哪怕斐鸢催了她几回,她也不去买饭。才说完,就见斐鸢怒视过来,赵梅嘻嘻一笑,说道:“我还有事,先走啦,斐先生,麻烦你照顾我们家老大啦!”
说完,提着包走了。
“我喂你。”斐仁烈自然而然地扶斐鸢坐起来,给她背后塞了靠枕,然后端了饭喂她。
斐鸢见他不论什么时候,都稳定自若的模样,好似这世上就没有能引起他震惊失色的事情。不像有些人强装出来的外强中干,而是从里而外的稳重。
“手机收到了吗?”吃过饭,斐鸢问他。
斐仁烈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收到了,谢谢。”
“知道怎么用吗?”斐鸢不怀好意地逗他。
斐仁烈抬眼看她,低低笑了:“你要教我?”
怎么说他也是皇子出身,从小接受全面教育,智商可是有保障的。况且脑子里多出无数常识,他若连手机都不会用,父皇地下有知只怕要气活了。
“如果你不会,就叫赵梅教你。”斐鸢才发现给自己挖了坑,连忙改口道,“今天医生说我伤势稳定,情况很好,晚上不需要人守夜,一会儿你回去吧。”
斐仁烈淡淡挑眉:“其实我今天有事请教你。”
“什么事?”斐鸢听了,不禁疑惑地道。
“我想开个私家武馆,你有什么建议?”斐仁烈也不拐弯抹角,张口就道。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他总要有立足之本。眼下无门无路,无权无势,总是不行的。
斐鸢听罢,倒是惊讶了一番:“你要开武馆?你怎么想的?”
她本来以为他是故意找借口留下,没想到是有正事。
“我这一身武艺还拿得出手。”斐仁烈说道,沉黑的眼睛里满是骄傲。
“倒是可以。”斐鸢浅浅一笑,眼中露出赞赏,“如果你要办武馆,只针对贵族子弟的话,一来钱财方面无忧,二来人脉拓展也快。”
斐仁烈道:“我对做生意并不太懂。若能得你指点,就是再好不过。”
“你有钱吗?”斐鸢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办武馆要租场地,要布置装潢,要挑选人手。如果没有钱,我有主意也白搭。”
斐仁烈点头:“有。”
斐鸢挑了挑眉,满是质疑。
他说自己是凭空来到此处,什么也没有,怎么眼下又有钱了?难道他果然是骗子,他其实是富家子弟,为了耍她而来?
只听斐仁烈说道:“我把盔甲和宝剑当了,得了些本金。”
“什么?!”斐鸢听完,猛地坐直了,“你把你的盔甲和宝剑当了?那不是陪你征战多年的东西吗?你怎么舍得当了?”
斐仁烈口吻淡淡的:“是活当,以后有了盈余,再赎回来就是了。”
斐鸢不禁扶额,呻吟一声,向后倒了下去:“你这个傻子,当铺那种地方,你以为多么干净?你这样的宝贝,就算是活当,日后只怕也回不来了。”
斐仁烈抿了抿唇,眼中闪过遗憾。他当然舍不得,她说的事情,他未必就不懂。他不是干净地方出来的,这世上藏污纳垢的行当,他心里知道的不比她少。只不过,他也没别的法子就是了。
他要追求他心爱的小姑娘,首先要立身于世,怎能不做出一番作为来?
“算了,我给赵梅打个电话。”斐鸢从指缝里瞧见他虽然遗憾不舍,但是坚定无疑的模样,心中一动,拿起手机给赵梅打电话:“账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又问斐仁烈当了多少钱,算了算,对赵梅说道:“你再去弄点,凑够了数,明天中午之前来找我。”
斐仁烈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斐鸢笑眯眯地道:“你当给别人也是当,当给我也是当,为什么不便宜了我?”他那身帅气的装备,斐鸢可是十分眼馋的。既然他舍得当了出去,她正好接手过来。再买一个模具,将盔甲和宝剑挂在客厅里,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你不必为我花这么多钱。”斐仁烈拧眉说道。
斐鸢不在意地道:“谁为你花钱了?是我自己喜欢那套装备。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一年内赎不回来,东西就是我的了。”
斐仁烈愕然:“你要那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