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顿时个个额头冒汗:“你这贱妇,快快放开我们大人,不然有你好看!”
“嗯哼!”回应他们的,却是沈云志的一声闷哼。
凤瑶素来不是吃亏的人,胆敢骂她贱妇,就要吃得起后果。当下手腕一抖,毫不客气地在沈云志脖子上划出一丝血痕:“都说了叫你们退远点,不要吓到我。这不,伤到你们大人了?”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家丁们吓坏了,又惊又恐地退后几步。
沈云志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说道:“你们退回马车。”
他自恃朝廷命官,在官场上大事小事都经历过,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看向凤瑶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警惕。过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凤氏,我乃朝廷命官,你若是伤害于我,却是要获罪的。届时你被判了牢狱之灾,豆豆独自一人随我回京,你可安心?”
青天白日,原没有什么鬼怪乱力。凤氏变得如此,兴许是这些年的闲言碎语,贫苦生活所致。毕竟书上写过许多,原本蠢笨无知的愚妇,奋发向上最后出人头地的事迹。沈云志想通之后,便不再害怕了:“你松开手吧,此事我不与你计较。”
总归是一名妇人而已,就算出人头地,也不过是有些田地银两,过得衣食无忧罢了。与他这样人中龙凤,叱咤风云的得宠京官相比,根本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
沈云志想到此处,愈发心中松快:“你气也出了,不要与我闹了,叫出豆豆随我一起回京吧。”
凤瑶冷笑几声,忽然收起匕首,就在沈云志目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时,忽的一拳揍了过去!
“啊!”沈云志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当初你就是凭着这张俊脸,博得丞相小姐的爱慕吧?”凤瑶快拳乱打,招招落在沈云志的脸上:“今日我把这张脸打残了,你说她还会不会爱你?多年无子,沈夫人如今很是不安吧?只是不知道是你的问题,抑或是她的问题?我倒要看看,以她金贵之躯,还要不要你这个残脸男人?”
“大胆!”
“住手!”
不远处,沈云志带来的家丁们一个个急得跳脚,却没有一个敢围上来。只因为凤瑶的腰间别着一把细长锋利的匕首,若是争夺当中不小心伤到大人,他们百死难辞其咎!
沈云志连连躲闪,又怎躲得过凤瑶的拳头,只觉一拳又一拳,吃痛不已:“住手!殴打朝廷命官,可是要吃官司的!”
他倒不怕凤瑶杀了他,她胆敢杀了他,自己也没命活。依他看来,凤瑶只是想打他一顿出气罢了。只是,心中仍旧恼怒不已——凤瑶的拳头太重了,而且打得是他最珍视的脸!
一想到顶着一张青紫肿胀的脸回京,被朝中同僚嘲笑,沈云志又急又气:“凤氏,速速住手!否则我上告衙门,将你抓起来坐大牢!”
“抓捕我?呸!”凤瑶反手一拳捶在他的眼眶上,冷笑道:“我还没告你呢!等到大堂之上,且看吃官司的人是谁,身败名裂的人又是谁?”
凤瑶一点也不害怕:“你以为有个丞相岳父,有个太子上峰,便天下无敌啦?我告诉你,如今这天下不是你沈云志的天下,也不是丞相的天下,更不是太子的天下!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是法理的天下!”
沈云志心中吃惊不已,幸而她身为女子,否则入朝为官,定然雄霸一方,到那时,真不一定有他沈云志的位置!
“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不与你抢小狐狸了,你快停手罢。”识时务者为俊杰,沈云志算是听明白了,只要他一时不求饶,凤瑶的拳头一时不会停下。果然,在他求饶之后,凤瑶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
见到凤瑶停下拳头,沈云志松了口气。脸上传来阵阵火辣的疼痛,让他心中恼恨不已。真正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小阴沟里翻了船——来之前何曾料到,他会在这个农妇出身的下堂妻手中吃如此大亏?
“你,你想做什么?”刚刚松了口气的沈云志,只见凤瑶目光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不由头皮一麻,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升起来。
凤瑶讥笑着逼近:“把身上值钱的物事全都拿出来!”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凤瑶恶狠狠地想,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沈云志的腰带,用力一扯!
“你!”沈云志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凤瑶竟然做出这种事!只觉腰间一松,连忙抓住裤腰,防止裤子下滑的丑态。再看向凤瑶的神情,便似那落入彪形大汉手中的柔弱小娘子,既羞且愤:“凤氏,你放肆!”
凤瑶哪有工夫理会他,低头自腰间抽出匕首,撬出镶嵌在腰带中间的拇指大的红宝石,一把揣进怀里。而后,嫌弃地将余下的布料甩回他的身上:“还有呢?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凭什么他在京城里吃香喝辣,凤氏和豆豆却在陌水村过了三年苦日子?凤瑶很是不平,握住匕首指向沈云志:“叫他们把身上的银两全都掏出来!”
狼狈接过腰带的沈云志,只见苏玲珑给他缝制的华丽腰带,变得如此惨状,悲愤不已。可是如果弃之不用,裤子便无所束缚,时不时地下落。忍住耻辱,将腰带围回腰间。再听到凤瑶明目张胆的话,倒吸一口凉气:“凤氏,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廉耻?这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绝不会拿着媳妇儿辛苦劳作的钱,考上功名后却将媳妇休弃,又给她戴上一顶偷汉子的帽子,叫她在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凤瑶毫不客气地道。
“你们身上有多少银两,全都掏出来,否则要你们主子好看!”凤瑶清叱一声,把匕首对准了沈云志的胸腹。
沈云志深吸一口气,强咽下羞怒:“给她。”
家丁们纷纷掏出荷包,凑在一块儿丢过来:“全都在这里了,你快些拿去,速速放了我们大人!”
凤瑶接过钱袋,掂了掂,满意地塞进怀里。却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将目光投向沈云志的脑袋上。这一顶银子做的发冠,上面嵌着无数珍珠,亮闪闪的如此漂亮,定然值不少钱吧?
感受到凤瑶灼热的目光,沈云志变了脸色,飞快系好腰带,两只手捂住发冠道:“这是太子殿下所赠,你不能动。”
“太子殿下?”凤瑶呵呵笑了。
有心想要夺过来,然而心念一转,却放开了去。她此行搜刮沈云志,属于家务私事。若是抢了太子赠物,却有藐视皇族之嫌了。仅仅为了出口气,担上这个罪名,却是不值得。
只见她移开目光,沈云志心下松了口气,以为她害怕了,忍不住讥道:“堂堂良家民女,竟做出抢劫的勾当——”
“你说什么?”凤瑶美目泛凶,将手中匕首往前一送,离沈云志的胸腹又近一寸。
沈云志连忙闭口,盯着凤瑶素净白皙的面孔,心中一半是耻辱,一半是说不出的复杂。
只见在阳光的照耀下,凤瑶肤若凝脂,眉目柔媚,气质清丽,身段窈窕柔软。同记忆中那个只会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木讷蠢笨愚妇,有着千差万别。甚至,同苏玲珑比起来,也并不逊色。
“好了,你们可以滚了!”凤瑶教训了沈云志,又得了这许多银钱,心中已是满意。再看沈云志等人,便觉着十分碍眼。
沈云志何曾被人用这般弃之敝屣的眼神瞧过?尤其是他认为会哭着求他带她走的下堂妻!强烈的反差,令他心中升起深深的挫败,以及浓浓的不甘。
走进马车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凤瑶,记住那张算不得绝美,然而别有一番风情的面孔。又把目光投向那座破旧的小屋里,注视半晌,才放下帘子。
“呸!”凤瑶对着远去的马车啐了一口,把匕首收回木鞘,从怀中取出那粒指肚大小的红宝石,以及一袋散碎银子。
能够被朝中大臣戴在身上,不用鉴定便知道这粒红宝石定然价值不菲。而那些家丁们为救沈云志,掏银子时只嫌少不嫌多,足足有三十多两。
啊呀,这次可是发了!凤瑶心中欢喜起来,喜滋滋地掂了掂钱袋,正想叫豆豆出来时,忽然院子外头出现一个青色身影。前一刻尚在几十米远之外,再一眨眼便行至眼前。凤瑶神色微凛,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朝对方微微点头道:“你来了。”
无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小农妇,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方才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个看起来寻寻常常的小农妇,不仅毫不留情地痛揍朝中大臣,更加出言惊人地道:“如今这天下不是你沈云志的天下,也不是丞相的天下,更不是太子的天下!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是法理的天下!”
这般铮铮之气,竟是出自山野之中一农妇!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无迹绝对不会相信!想到这里,心中可惜起来,如果这个女子是一名男子该有多好,主子麾下就会再添一员良将。
“三日之期已到。”压下心中的澎湃,无迹面无表情地开口。
凤瑶点点头:“我这就去拿。”说完,转身往屋里去了。
屋子里面,豆豆抱着小狐狸坐在床脚,摸着小狐狸的耳朵,咕哝道:“等我长大了,一定将所有欺负娘亲的人,全都揍成猪头脸。”
原来,方才豆豆在屋里,既记着凤瑶叫他不要出去的话,又忍不住心中担忧,便爬上灶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凤瑶乱拳快打,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沈云志揍成一张猪头脸的一幕,深深地印在豆豆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