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为官还算清廉,王忠每年所领到的零花钱在他们那群公子哥中并不算多,因此王忠也是挺直了腰板道:“本公子绝不似那些纨绔子弟,花钱如水,每年用度不过金一斤,钱三千而已!”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一片哗然。黑衣人大笑道:“乡亲们,看看,这就是我们父母官家的公子,每年花一万三千个铜钱居然还沾沾自喜。王忠,我告诉你,我们百姓一户五口之家每年所用不过六千,你一人所花足以顶得上我们十三人!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没错!”“没错!”黑衣人几句煽动,便将人们的怒火调动起来,纷纷赞同黑衣人的话语。王忠面对群众的愤怒一时有些不支所措,不住地后退。
黑衣人又叫嚷着:“北海钱财十之七八集中于富商士绅之手,他们人数不过三百余户,六千余人,乡亲们,你们说这对我们三十万北海平民公平吗?”
“不公平!不公平!”个别激动的百姓已经开始举起的拳头,目标正是那个王忠,形势渐渐有些失控。
孟雄见形势不对,那个王忠的脸色吓得惨败,于是孟雄忙身形一闪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快步跑出了人群,接连拐过几道街角,看到了街上巡逻的城卫队,方才停住,招呼带队的都伯,要他们去刚才人群聚集的地方抓人。
王忠跑了足有一里路,累得气喘吁吁,执绢擦完汗后,才看清求他的人原来竟是孟雄,忙相谢拜道:“忠谢过孟郡丞相救之恩!”
孟雄虚礼一番道:“世侄,不用那么生疏,你叫一声公威(孟雄字)叔即可。”孟雄早年间陪诸葛亮读书近十年,与诸葛瑾的挚友王修平辈相交,因此虽仅比王忠大四五岁,但却是大了一辈。
王忠见状,也就恭敬的叫了一声“公威叔”。
孟雄从听那黑衣人说第一句话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更是疑云重重,遂问道:“王忠,你听那黑衣人讲话多久了?他都讲了些什么?”
王忠答道:“侄儿听黑衣人讲话足有两株香的时间。那黑衣人自称是什么醒世宗的香主,是静心小筑在凡间的代言人,专门为百姓服务,若是百姓贫苦,生活不下去了,尽可以去找他们。”
“醒世宗?”孟雄思索了起来,以他对醒世宗的了解,醒世宗应该是时常救济受苦的贫穷百姓才对,因此整个诸葛家都认为这是一件善事,也就没有多加干涉,而醒世宗也多次向官府表示自己的驯服态度,怎会突然大张旗鼓地宣传反对诸葛家的话呢?
不过据王忠所言它竟然在打着静心小筑的招牌拉拢人心,有静心小筑这么一个靠山,醒世宗敢与诸葛家作对,也就不奇怪了,诸葛家倒也绝不怕这么一个教派。只是不知这个醒世宗的实力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是不是从建立之初就有所预谋呢?孟雄很想知道这点。
王忠见孟雄低头思索没有说话,又补充道:“孟威叔,我曾无意中听说过醒世宗内流传的一句话,说是梦醒青兖,当在己丑,不知何意,还望公威叔注意一下。”
孟雄听了这话,想到了他这几天在街上总看到的符号暗语,似乎想起了什么,总觉得这情景很像他所熟知的一幅画面,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于是点了一下头,略略皱眉道:“王忠,据你所知,这醒世宗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
王忠答道:“这个忠也不知,不过听说醒世宗在北海东莱城阳三郡的贫民中,声望极高,其信徒已有十万人以上,甚至更多!”
十万人!?有一根弦在孟雄的心中瞬间绷紧,孟雄感到了深深的不对劲,太可怕了,如果在诸葛家的大后方有十万人听从醒世宗的蛊惑而反对诸葛家的话,恐怕诸葛家就真的陷入外忧内患中了!孟雄十分严肃的对王忠道:“王忠,你先不要去北海的义学了,速速回城阳郡向你爹说明醒世宗的情况,他自然会明白怎么回事的。”
“是,那忠就告辞了。”王忠恭敬的离去。
待王忠走后,孟雄匆匆的赶到了北海的太守府外府的主簿室,找到了代郡守崔浩,说明了情况。崔浩听了也是脸色大变,立刻唤人将近几个月诸葛家发给各郡的情报全部取来。
不多时,两人便讲其中关于醒世宗的一一筛选出来,一条条平日中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在两人内心中已经有了对于醒世宗的防备后,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至少十一万五千人,其中北海约有六万人……诸葛家境内居然有十余万人对诸葛家充满了仇视!”崔浩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坐在榻上盯着书几上的文案发呆。
孟雄显然也被这突然的危险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不住地在屋内踱步,突然一个念头象闪电般劈向了孟雄的心头,猛地抬头道:“我明白这副情景为什么这么熟悉了。情报上说了,醒世宗流传着青兖梦醒,当在己丑,而街上‘己丑’的符号又是遍布北海,州平,我看这醒世宗是想在明年我们同时与袁家和金刚门开战的时候,起兵与我们大干一场!州平,我看咱们要对醒世宗下手了!”
千想万想,孟雄的话都是有绝对的道理,若在平时,凭着十万贫民对诸葛家还造不成多大的威胁,以诸葛家的实力,平息叛乱不过在数月之间。但是在这诸葛家同时南北开战兵员严重不足的节骨眼上,醒世宗若是揭竿而起,对诸葛家可就是致命的威胁了。
不过崔浩向来稳重,面对如此险恶的局面,仍是不紧不慢,举手止住了要向外跑去的孟雄道:“不慌,叫上子明(吕蒙字)过来,商量一下我们该怎么办。”孟雄看了看这个二公子最为倚重的人之一,犹豫了一下,终究点了一下头,毕竟吕蒙是二公子诸葛亮嫡系在北海的三名元老之一。
不一会,吕蒙便提着他那杆从不离身的后裔神枪,匆匆进了太守府,在听了崔浩对醒世宗的陈述后,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可怕的?十一万五千人大半皆为妇孺,余者多为体弱男子,是以生活贫苦,依靠于醒世宗,只需五千兵士便可将这群乌合之众一举剿灭!”
“子明好个豪气万分,不愧是武将出身!只是不知子明可否想过,这些人多集中在东部三郡,贸然起兵,会对刚刚恢复元气的东部造成多大损害?而且那些老幼妇孺,如果他们拿起兵器,我们无情的去杀戮,又会给天下造成多少诸葛家残暴的口实?那我们可就遂了那些幕后操纵者的意了!”崔浩不慌不忙的道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质疑。
孟雄轻声嘟囔道:“好个厉害的幕后者,这一步棋走得让我们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真想知道这醒世宗的宗主是谁?”
孟雄的声音虽小,但也足以让吕蒙听到。吕蒙眼睛一亮,对崔浩道:“公威的话倒是让我有了个想法。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我们不一定非要出兵不可,我想只要用计激怒醒世宗的首脑,让他们现形并消灭他们,群龙无首之后,谅那些老弱百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孟雄游历江湖近四年,有着三分火气,在刚才自言自语时,几乎和吕蒙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呀,州平,醒世宗既然可以开设粥厂,救济那些生活无依的百姓,我们也可以,况且这正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我们让百姓们对生活有了希望,醒世宗也就无所作为了,不管它是否打着什么静心小筑的旗号!”
崔浩叹了一口气,道:“这些都不是为一些好主意,不过北海刚刚发展有所起色,现在天下共讨人心惶惶,我们在诸葛家境内有大的动作,昭示内乱的话,恐怕会令他人对诸葛家失去信心呀。”
孟雄与吕蒙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想法,崔浩能力强则强矣,只是做事求万全而不愿冒险,毕竟崔浩才是现在北海的最高长官,决定最终拍板还是要由他来定才行。
崔浩也在头疼,他虽然是北海的代郡守,但若无孟雄和吕蒙的配合,他不能独立控制住北海的大局。一时间三人各执己见,谁也不愿让步,陷入了沉默。
“醒世宗吗?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一个动人的女声从太守府内堂传来,三人转眼望去,只见吕婉儿大腹便便的缓缓走来,至今日她已经怀胎块八个月了,而他的相公诸葛家二公子诸葛亮却还在平原前线监视着袁家的一举一动。
吕婉儿在怀孕之后,更显出一番少妇的风韵,是如此楚楚动人,美丽的面庞上透着几丝红晕,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主簿室中的三人。崔浩、孟雄和吕蒙三人一时不觉看得呆了。
崔浩第一个反应过来,忙扭过头去,不去正眼盯住怀孕的吕婉儿,有些尴尬的道:“主母,您身怀六甲,是不宜出来见我们这些外人的。”孟雄和吕蒙也很快反应过来,微微低下了头,纵然他们一个是吕婉儿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个是吕婉儿的堂兄。
吕婉儿看到三人的样子,掩嘴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无妨,现在你们三人僵持不下,我若不出来表下态,恐怕我们就只能看着醒世宗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