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间已经不由得郝昭细想,“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和那隐隐传来的戾气告诉郝昭,蹋顿已经冲了过来。郝昭当下已有了主意,一抖缰绳,跨下战马飞驰而出,长戟就势直劈而出,气势一往无前。蹋顿看郝昭的动作,嘴中挂着一丝冷笑,大喝一声:“啊呀呀呀呀……”白芒掠过,大刀斩出。
一轮刀戟相交,脆响震慑全场,一股罡风从相交处激荡而出,吹得双方的兵士几乎握兵不住。蹋顿郝昭两人错身而过,空中纷纷洒洒无数光点,竟是蹋顿与郝昭的大刀长戟齐碎,化作碎片飘落在地。蹋顿握着大刀长杆的双手虽是不住地颤抖,见状仍是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你全力一击拼我,我焉能不使全力?快回阵中换过兵器,再来比试!”
郝昭这边却不似蹋顿那样豪爽,双手虎口均已完全崩裂,血流成河,几乎已经无再战之力,明眼人一望便知,高下已分,蹋顿此言无非便是给郝昭一个好名声,力战不屈以死于自己的刀下。郝昭心中有苦说不出,在他看来陌生高手过招从来第一招只用五分力,相互试探,因而他决定第一招便用全力,打他个措手不及,连续压他几招,之后再依计诈败,这样颜面上会好看些。岂料蹋顿竟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也是全力相拼,力量本非郝昭所长,孰能不败?
郝昭阴沉着脸,驾马回阵,却是指着蹋顿道:“蹋顿!三军之战,不在一将,今日郝昭败北无话可说,且看我大唐三千儿郎的实力!击鼓冲锋!”话音刚落,左寨的大鼓已经被擂得隆隆作响,“杀!”绝境之下,大唐三千兵士气势更盛,潮水一般的杀向了乌桓军。
蹋顿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郝昭道:“郝昭,老子原想生擒你,留你一条性命!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宰了那个王八羔子!”以多打少,乌桓骑兵们早就跃跃欲试,只等着蹋顿一声令下,立刻便是马蹄咚咚,烟尘四起,与大唐军绞杀在一处,马刀砍过,血肉横飞,杀得大唐兵士们只恨自己不是骑兵。
何建带着郝昭的嘱托,一路斩将只往着南方冲杀,期望能够成功突围,将北平城空的消息告诉赵云的主军。只可惜他没有郝昭的那番实力,由他带领的一千突击队初时还能畅通无阻,遇神杀神,连斩了十余名骑兵后,何建便已经感到体力有些不支,加上遇到的几位千夫长也是硬手,几番缠斗才能甩开,不知不觉间队伍几乎已经停滞。
何建发觉蹋顿看到了他的突围行动,正是一路杀来,内心更是充满了恐惧,咬牙之间,又多冲出去了几十米,只是前方仍是有近百乌桓骑兵杀过来,回首身后,从左寨中带出来的所有一千骑兵,竟只剩下了一百余人,而数千乌桓骑兵早就放弃了围攻郝昭的左寨,只是和蹋顿一起,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追杀。
郝昭在左寨门口带伤率领着余下两千名兵士与数千乌桓骑兵周旋,也将何建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头一阵着急,但又无能为力。他清楚何建出身于名门大派泰山,人榜丙级的身手也绝对不算低,但在蹋顿面前,只怕只需几个照面,何建变得身首分离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事情又出现了转机,何建的前方又出现了一支兵马,数面旌旗上赫然写着硕大的“唐”字,喜得大唐的兵士们不住叫喊:“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郝昭的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因为赶来的这支大唐部队只有一千余人,一个个隐约是血迹斑斑,倒像是经历了一场大仗。
何建却是不管这些,面对赶来的大唐部队,见为首的便是从夜鹰部队调任校尉的阎柔,眼中一亮,只是高喊:“阎校尉救我!我有重要情报需禀明赵大帅!”
阎柔早就见了何建身后穷追不舍气势汹汹的乌桓骑兵,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心知此时犹豫不得,道:“何将军尽管带几人去寻赵大帅,其余的人留给我一同阻敌!”两人一个交接,阎柔便带着自己和何建留下的残兵奋力挡住了汹涌而来的乌桓骑兵,一阻之间,何建便已经带着两名亲兵绝尘而去。
蹋顿见状气急败坏,寻着阎柔便想杀过去。阎柔混成精的人,当然知道蹋顿的厉害,可不想自己成为死在蹋顿手上的第十位校尉以上的人物,只是带领着部队朝左寨杀过去,避其锋芒。阎柔所不知道的是,在刚刚的一个多时辰中,死在蹋顿手上的,又多了一名裨将军和两名校尉。
郝昭眼见着是阎柔带兵赶了过来,心中虽是诧异,但见何建已经突围出去,心中也是稍定,勉力握起从士兵手中要过的长枪,迎了上去,高叫道:“莫刚(阎柔字),蹋顿不除,此战必败,同我一起双战蹋顿!”
阎柔看到了郝昭的惨状,心知凭现在的状态,就是两人联手,也非蹋顿的对手。但又看到自己与郝昭兵合一处后,仍不过两千余人,左寨中剩下的恐怕都是伤兵了。再看那杀气腾腾的乌桓骑兵,只怕还是有万人左右,俗话说:文死谏,武死战,阎柔自嘲了一下,今天自己就战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阎柔思及此处,当下便是调转马头,与郝昭道:“伯道(郝昭字),今日就让我们并肩作战!”郝昭点头,一夹马腹,便与阎柔一同冲向了蹋顿。
蹋顿看两人冲来,怒喝道:“两个小辈也胆敢前来送死?!看我……”话未说完,在乌桓军的北方又是传来一阵惊呼,只见一人单骑,舞一杆长枪,在乌桓军中几乎是所向披靡,枪指之处,必是人仰马翻,好一个豪胆英雄!
见到此景,阎柔和郝昭都不由升起了一个念头,十七年前界桥头上,赵云孤骑闯袁营的场景或许也就是这般精彩吧。蹋顿见那人杀近,自己手下无人能敌,心中更添三分怒火,撇了郝昭阎柔两人,举刀冲了过去。
那人在瞬间已与蹋顿迎面撞上,蹋顿刀光翻滚,威风凛凛,誓要将那人碎尸万段,岂料那人枪尖吐芒,却是绽开了朵朵梨花,每朵都带着丝丝寒气,朝蹋顿直逼而来,蹋顿大惊,一杆大刀左挥右挡,狼狈不堪下总算挡住了这轮攻势。浑身早已出了大片的冷汗,看那人头发早已花白,自己闻所未闻,心有余悸的道:“枪舞梨花!你是什么人!?”
那人立马横枪,冷冷的瞥向蹋顿道:“不才赵远,赵家当代家主!”
郝昭已经看清了那人面貌,心中一惊,这人正是他幼时来到他的家乡,教了张颌一身好武艺的那位先生。郝昭走进赵远的身边道:“先……先生……,您是赵家的家主。”
赵远没有去看郝昭,但嘴角已经扯出一丝笑容,道:“小昭子,看来你已经长大了。”
蹋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远,双眉紧锁,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但方才赵远的一言声若洪钟,早就传遍了战场的各个角落,乌桓大军中凡是能够听懂汉语的将士,都已经明白了这位战神一般的人物,竟是中原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赵家家主,具都哗然了起来。
蹋顿舔了舔嘴唇,终于从嘴中迸出了一句话:“赵远,你三十年前率三千赵家子弟兵,横扫关外草原,然而却未伤一名妇孺,当得一名好汉。郝昭那两千余残兵就算有你相助,恐怕也只能是苟延残喘,但蹋某一向敬重英雄,今日我乌桓暂且退兵,叫郝昭安心的退回去,但到明日,蹋顿绝不再留情面!”
赵远抬起手中长枪,指着蹋顿冷笑道:“蹋顿,场面话不用说的这么好听,今日你若真与我大战一场,我大唐将士奋战至死,再让你的军队损失数千,吃亏的恐怕还是你吧!你乌桓一族人口不过二三十万,入关的八万铁骑至今已经死了三万,可谓死一人少一人,然我中原大唐人口近千万,兵马钱粮源源不绝,岂是汝等边陲小族所能抗衡?!”
听闻此话,蹋顿脸色变了数变,仰首就要挥刀冲上,却被一人拉住。蹋顿回首看去,这人正是陈宫。陈宫脸色也是一片阴霾,沉沉的道:“大王,赵远所说不错,郝昭和阎柔带来的将士身处绝地,已经萌生死志,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再战下去我乌桓的确经受不起损失了。”
蹋顿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宫,纵然心中百般不乐意,对陈宫还是非常的信服,一咬牙,恨恨的盯了赵远一眼,高声道:“乌桓各部听令!后退百丈!”
赵家的声名原本就在关外显扬,三十年前赵家对关外的扫荡更是令乌桓至今都心有余悸,所以在当蹋顿一声令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毫无异议的执行了蹋顿的命令。赵远昂首站在阵前,直到大唐的军队完全撤入左寨之中,方才回首冷冷扫视了一眼众乌桓骑兵,缓缓退入寨内。
一众乌桓骑兵也在蹋顿的一声令下,四千五百人一寨,围着大唐军的左寨扎下了四片营地。在蹋顿的中军营寨中,蹋顿的脸恨恨的捶了一拳打底,很有些不悦的质问陈宫:“陈先生,今日退兵,蹋某不过是看在陈先生的面子上。不过陈先生在战场上所言并不足以为据,完全不似陈先生的风格,还请陈先生给蹋某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