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心兰被我热辣的目光刺的有些不自在,身形忸怩了一下,面上却是毫不畏惧,低声道:“宁王!小心我唤吕姐姐出来!”
听闻吕婉儿的名字,我的嘴咧了一下,身子不由一阵发冷,心头却有着几分甜蜜。对于婉儿,我是因为爱所以怕。哎,这世道,凡是和我熟稔些的人,便知道我最怕的女子就是婉儿了,如今连赵心兰这小妮子都会用这手了。
我坐直了身子,无奈的摇头道:“心兰,你还真是一击便中了我的死穴。你放心吧,美女当前,我还是能够坐怀不乱的。”
“哼。”赵心兰作了个鬼脸,“刚才不知是谁,被羽千柔看了一眼,就舍不得下手了,还差点被我的剑刺中。”
被抓住了小辫子,我尴尬的笑了一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是意外,意外。”
赵心兰被我的话逗得咯咯直笑,我亦是莞尔一笑,道:“心兰,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你应该明白凭我的势力,想娶到你并不难,但我没有这么做,而是在你和塞停(陈骞字)大喜之日亲自捧场,并送上一份大礼。”
“我们是朋友,还是亲戚,不是吗?”看我说得正式,赵心兰小心的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道“不错,我们之间能有现在的关系,有一大半是靠你自己的实力争取的,诸葛家最重人才,若你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花瓶,你应该明白在玉鹰中没脑子的女子的命运的,那就是沦落风尘。但你凭借自己的努力,短短两年,便从一个被架空了权力的客卿,成为了玉鹰第二号人物,为玉鹰立下汗马功劳,令我也是十分佩服。”
被我夸奖,赵心兰不禁脸红了起来,喃喃道:“我是塞停的夫人,塞停又是太子的亲信,如今能做到玉鹰副统领,还是宁王睁只眼闭只眼,才能达到的。”
我呵呵一笑道:“大唐上下吵闹着所谓大公子党二公子党已经有好几年了,那时他们不知内情,胡乱猜测。我和大哥的感情好着呢,他的世子恪儿,武学更是完全出自我的调教,心兰你是庸人自扰了,若是你做得好,玉鹰的统领让你来做也未尝不可呢。”
“宁王……”赵心兰道。
我打断了赵心兰的话,继续道:“你可知今天我为什么把你留下?因为我考虑了很久,不知该拿什么来奖赏你对玉鹰的贡献,现在想好了,你猜猜是什么?”
赵心兰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你和塞停结婚也有几年,但总是聚少离多,至今未有所出,想必你身上担负婆家的压力极大。我决定和小雪商量一下,调你去冀州待一段时间,在那里处理玉鹰事务,也好和塞停兄生个胖大小子,不过最迟一年半后,你还是要回泰山来的,毕竟你是玉鹰的重要人物。”我慢条斯理的道。
“宁王……”赵心兰小脸通红一片,声音也有些哽咽,似乎为我的善解人意所感动。
我嘿嘿笑着,拍了下赵心兰的肩头,道:“调令近几天肯定就会下来,心兰,只要做出成绩,很多事情都好说的,过必罚功必赏,这就是我的处事原则。今天你先回去吧,写信告诉塞停这个好消息。”
“嗯。”赵心兰点了点头,抹了下眼角的泪珠,离开了宁王府。
当赵心兰的背影从大门处消失后,沮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上露出了几分揶揄的笑容道:“孔明,你很是狡猾呀。”
我看着沮授,这个名扬天下的大儒嘴角流露出的笑容也未必比狐狸纯朴多少,也不禁笑道:“这也多亏了公与的启发呢,赵心兰对玉鹰的影响的确是太深了点。“
沮授一掸袍子,坐在赵心兰刚刚离去的坐榻上,道:“赵心兰虽然聪慧,但她终究是个女子。女人总是感性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够为陈骞生儿育女,她的心里肯定着急,把她调离泰山去冀州,她和陈骞只会感激孔明,而不是去抱怨远离权力中心,这一年半足够稳固雪王妃对玉鹰的绝对领导了。孔明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算是吧。”听着沮授道出我心中所想,我轻轻点头,抚了抚案上淡青的茶壶,“其实这几天我很是担忧。大哥最终成为了太子,名正言顺后,在军方的势力中,文则(于禁字)文远(张辽字)最为支持正统。文则乃为我诸葛家效力近二十年的老臣,我对其了解也是最深,不管是与他交情多厚,他手下的力量只会支持太子。无论这个太子是大哥、我或是三弟,甚至是……“
“呵呵,张辽与温侯吕公渊源颇深,但恐怕在这种问题上,的确不会帮助孔明的。”沮授摸着自己的胡须,眼中闪着精明,“孔明不必担心,以授之见,这两人从来不是什么大公子党,子瑜(诸葛瑾字)在军方真正的亲信只有一个,便是控制着冀州军事大权的陈骞,从内部分化了陈骞,才是限制子瑜在军方发展势力的最佳途径。孔明今日的所作所为,恐怕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我一时没有做声,暗忖:放开了手脚,公与(沮授字)之智绝不逊于天下间任何人,还好当初公与投入了我的阵营。沮授接着道:“即便是这个陈骞,当初有了孔明之高瞻远瞩,如今也未必成得了什么气候。”
我明白沮授所指何事,笑笑道:“当年陈骞便有大哥的支持,他在军方的平步青云,拦是拦不住的,索性不如推波助澜,我也一本保他当上个总领一方的大员。反正冀州是赵家的根基,还有广元在那里坐镇,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孔明高明。”
厅外不时传来家仆清扫落叶的沙沙声,厅内却一时陷入了沉寂,两人默默品茶之中。沮授仿佛犹豫了再三,面色突然凝重起来,悄声道:“从子瑜被立为太子那天起,孔明的状态就有些不大好,有什么话,就尽管对授讲吧,授孤家寡人一个,不怕做那掌握秘密的人。“
所谓掌握秘密的人,往往最后都因为知道得太多而不得好死,在我的身边就未尝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当年父皇称王时,诸葛府内的家仆护院,凡是诸葛家子弟,基本都外放做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但其他的两百余人有七成说是被遣散原籍,实际上在他们的原籍处又哪里找得到他们?大家心知肚明,这些人无非是进了棺材,成了诸葛家千秋伟业的牺牲品。
然而掌握了秘密,又意味着成为了上位者心腹中的心腹,这样的人在上位者当权后,除了死还有一个可能,便是位及人臣,宠幸熏天。心腹中的心腹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那便是必须是孤臣中的孤臣,这点沮授倒是符合了。袁家降臣中成了气候的无非便是张颌吕蒙吕旷威几个,然而袁家向来文武之间不对付,沮授与他们也没多大交情,况且沮授是我这宁王府的首席军师,大唐官员几乎人尽皆知,沮授可以说早就与我纠扯不清脱不了干系了。
不过这心腹中的心腹便意味着在我的核心圈子中,有了一位与众不同的人,颇有总领内阁的意思。我惊异的抬起脸来,看到的却是沮授那精光闪动的眼神。我默默的运气了龙极功,厅内的空气顿时紧张得令人窒息,哼哼一声冷笑,我逼视着沮授道:“公与,看来你的野心还不小呀!”
沮授无非在习六艺时学过些骑射,武功莫说在武林就是在江湖上也只能混个中游。在龙极功强大的气势中,沮授的身形微微颤抖起来,但神色却仍是泰然自若,谈笑般道:“不错,授是有野心,便是辅佐一代明主治理好这天下。数年前授在袁家一败涂地,这份心曾消沉过,但与孔明共事四年来,眼见着孔明在战场政海中成长,授的这份心便如熊熊烈火般重新燃烧了起来。武将不去说,观孔明身边最心腹的文臣,徐元直长于战场上运筹帷幄,却未曾深入官场体会着人心险恶;孟公威治政缉盗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却未曾参加过一场战役;石广元文才武略莫不称道,却有个赵家子弟的身份,将来若是赵家离心,只怕两难;崔州平精明能干,却从未身居高位,目光难得放的长远。至于许攸、蒋干、陈本、陈琳、阮隅、梁习、练露等人,或能力有限、或本就是核心之外的人物,都不足以论。所以,授才有今天的毛遂自荐。”
沮授的一番话娓娓道来,将我身边的大小文员剖析得一清二白,我不禁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沮授,叹了口气,笑道:“闻公与一番言论,这人选当真是非公与莫数了。“
“授不敢。授今日所言之评价,俱是平心而论,唯恐耽误了孔明的大事。”沮授微微低下头去。
暗暗思虑了片刻,我下了决心,盯着案上茶杯里竖起上下飘动的茶叶,幽幽的道:“既然公与敢当这个人,那亮又如何不敢说?从何说起呢……自从十八岁领军讨伐管亥起,历经一次讨袁、二次讨袁、大战乌桓、南扫徐州,再加上刚刚经历不久的洛阳之战,至今已有九年,为诸葛家立下了赫赫战功,绝不逊于大哥为诸葛家兢兢业业二十年所立下的功劳……”
“这些事情天下皆知,孔名自是人间英才,卧龙之名当之无愧。”沮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