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仇人相见三分情呀
周小色2016-08-03 08:233,047

  凤燐站上了这片焦土之地,心下突然火热了起来,却不是心血沸腾,而是一种生灵涂炭般的烈火焚烧,烟熏火燎,灼得她九曲回肠,痛得剜心裂胆。

  她脸上终是露出了一抹惨淡的苦笑,人事终是能够看穿,可情事哪能说过就过。

  这里,便是凤燐受雷劫,塑金身之处。

  也是她最后一次见江楼月之处。

  百年前一场雷劫,凶猛异常,成神本是脱骨换胎般险恶之事,人们只道飞升之奇妙,却无人管灰飞烟灭之凶险。

  这里从前是一处山谷,名曰笙歌谷,因其山鸣谷应,回响清绝而闻名于世,自然之音悠然谷中,谷间瑶花奇草经年不谢,涧泉涓流不息,满山满谷的白桐花常开不败,寿鹿仙狐居于林中,灵鸟玄雀栖于树上,百兽有灵而通情,真真钟灵毓秀之地。

  可雷劫之时,百兽哀鸣,生灵逃散,烈烈雷击劈得泥土焦黑,赤舌烧谷,秀林山水焚于热火雷轰,化为焦土,耳闻皆是心惊胆战的哀嚎,雷电战栗的轰隆,末世之声久久回荡谷中,焦烟四起,雷击异常猛烈之时,还劈沉了夹岸一侧山峰,山石訇塌,山崩地裂,滚滚石块危如累卵。雷劫过后,笙歌谷不复存在,且百年时光已逝,此地依旧寸草不生,生息消弭,焦灼满目。

  凤燐走上这片荒废之地,身体剧烈的发着抖,她神识已明,却只有谷中历雷这段记忆尤为模糊,她不记得雷劫之时天地黑沉,长空帛裂的末世之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为这片土地感到恐惧与战栗。

  她恍了恍神,脚便自发的引领着她走到一处峭壁,这处峭壁便是山峰崩裂之时形成的,崖势凶险锋利,如一把长刃刺于苍穹之下,崖峰云雾蒸腾,悬崖峭壁下皆是奔腾轰鸣的水流,这是幽冥之境的忘川水。那侧山峰倾陷地底,幽冥之境的冥河便波涛不绝的涌了上来,水面是幽深的暗,一声一声气力凶猛的拍击在石壁之上,浪沫成雪,如擂鼓噪,震得凤燐耳根发痛。

  凤燐眼神微微迷茫,她站在崖上,不知为何,身形倏然一晃,似被幽深的水流吸去了心神。她低首站在崖边良久不动,眼神迷离的看着忘川水面,神情飘忽,恍惚间,似有一只若有似无的手从渊底而来,轻轻勾着她的面颊,撩拨着她,在耳畔低低吟着,下来吧,下来吧……她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寸,人于悬崖之上摇摇欲坠。

  眼看就要坠落,凤燐背后蓦地出现一股力道,揪着她的衣领猛然向后一扯,迅猛异常,瞬息万变,凤燐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噗通”一声,她跌得七晕八素,疼得睚呲欲裂。

  这下是真真正正回了神。

  凤燐捂着屁股暴怒而起,抬头便欲破口大骂,却在看见来人那张脸之后硬生生哽在喉头。

  行岁圣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脸色霜寒如冰,眼神中居然带着了一丝凶恶,他冷冷道:“怎么,还想送死?”

  所谓无药可救就是,此时此刻凤燐第一个反应,是迅速整理了下略凌乱的发丝。

  ……

  行岁圣君在凤城已经修养了一段时间,被老太君困在一方软榻上时日许久,这日终于按捺不住了,捏了皮影糊弄住小童,携着小伙伴们破笼而出。

  或许是体内那丝精魄作祟,他轻车熟路的在凤城自如出入,阡陌巷道,了如指掌,在无意中领着酒神与伐柯逛了不少凤城鲜为人知的雅致美景后,圣君终于被两人“哎哟哟果真如此”的局促眼神看得火光大起,一柄玉箫横然一扫,两位上神鼠窜而逃。

  便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这处焦土,他从前未曾想凤城还有这样一处荒芜之地,越走近却越心绪不宁,作为一个信奉节能主义的上神,圣君不出日晷宫是深感人情世故是多么麻烦而琐碎的事情,且这些事情大多无聊,不理也罢。当年引凤成神,取一精魄幻化法身也要先回天界,大抵也是为了省去一点日夜苦守的无趣辰光,尽管事与愿违。而现下,他心神不定,节能之神在他大脑深处提醒他:再往里走可能会有麻烦哦~

  圣君眼神波澜未起,却蹙了蹙眉,他深知如有麻烦,那会因谁而起。

  应当马上离开。

  圣君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决然大步离去,但似乎冥冥一种不可抗力,圣君才转身,就被一棵枯树横斜逸出的枝条冷不丁的抽到额头,额上刷的通红一片。

  一向淡然处之、八风不动的圣君皱着眉眼闷哼了一声,堪堪退了几步,终是吃痛不已的伸手捂上了额。

  一时间转了身,再睁眼,不知怎么就瞧见了崖上迎风独立之人。

  他冷冷回头看了一眼扫过他额头的枯枝,枯枝回光返照的抖了抖,圣君嘲然,果真是一步都不能往里走的。

  行岁的世界观一直是很清晰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世间物,喜则万千宠爱,恶则一击必杀。酒神与伐柯时常徘徊于这两者之间,所以圣君把酒言欢有之,举刀相向更有之,如此泾渭分明,可凤燐,圣君紧紧蹙起了眉头,凤燐似乎根本无处安放。

  再见凤燐,他心下是复杂的,过往种种一一在眼前浮过,既不能当做云烟随风飘散,也不能结结实实抓在手里好好解决一回,他一贯讨厌这种含混不清的境地,可现如今就如心间突然多了一只猫爪,一道一道的挠着心头,留下深浅不一的抓痕,又酸又痒,偏偏他还不知如何能抓住这只灵巧而捣乱的猫儿,圣君垂下眼眸,心下波澜,终究是有丝颓然。

  他静静看了一会凤燐,还是准备悄然离去,却看她身处悬崖之上突然微微前倾,风吹鼓她的长袍,她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他心口猛然一跳,一股横冲直撞的惊惶蓦地扼住了他的心口,这种蛮横的惊恐让他呼吸一窒,神智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箭一般速然上前,一手把那人揪了回来。

  见凤燐安然落地,行岁心头才总算稍稍安定,手还在轻轻发抖,如若再迟一刻……霍地一瞬,他脑海被一种冰冷的怒意占领,呵,这种有惊惶失措又怒不可遏的心情他几乎都快适应了,在看见她以身为盾之时,不管不顾,肩头血流如注,眼神却带着一种伤人的挑衅,亦或在发现她放弃神识之时,神形俱散也不肯清醒,宁愿戾气侵吞神智,也绝不回头看一眼,还有现在,站在忘川水之上,衣袂翩然,身姿轻灵,如梦似幻般要往下跳。

  行岁额角上青筋爆起一条。

  他鲜少有如此动怒的情况,他的情绪总如玄清池的池水,波澜不起,三清仙境里的教诲,他从小看的便是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听的是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惧,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念的是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

  又有何物能立于心上?

  可每每看见那种姿态的凤燐,肆无忌惮的报复,不管不顾的愤恨,以遍体鳞伤作为挑衅的神情,蓦地他便燃起一种怒火,那怒火烧得他恨不得将那人结结实实绑起来好好收拾一顿,或者把她关在一处他私有的囚牢,让她悔不当初,再不济也教她好好哭一番,让她知道奋不顾身就是她凤燐不可做之事,而真正另他颤抖的是,那怒火面似乎还有一丝心疼,一丝恐惧,好像如若那人真的就一去不返,于他必然是天崩地裂,万籁俱灰——所以非救不可,非理不可。

  行岁狠狠的咬牙,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这么惴惴不安,惶恐如陷入某人股掌之间,不得逃脱,生死全由他人,凭什么让他心里突然多了股熏得人眼眶发热的酸楚,却又不告诉他酸楚的原因,只能让他生生受着,又凭什么,她就能理所当然的伤人,肆无忌惮的怨恨,杀红了眼站在他面前要报复,而他就只能看着,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一般怯弱。

  就凭一声“江楼月”?

  行岁冷哼。

  所以才忍不住冷言冷语相对,忍不住一再刺伤她,在她执迷不悟之时当头一棒,给她一次教训。

  恨的是什么,是恨自己就这么深陷其中,还是恨那人连自身都不珍惜?

  “怎么,还想送死?”圣君故意冷嘲道。

  死性不改,一半真元救了命,现下就自甘自弃要寻死了么。

  却见地上之人怔忡的望着自己,蓦地神情一变,张牙舞爪道:“谁说我要送死!”

  ……

  周小色有话说:

  很好,儿子女儿不共戴天之后的第一次会晤( ̄︶ ̄)↗ 。

继续阅读:第42章 云垂鹏背,雪喷鲸牙~真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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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君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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