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之气在我周围肆意地弥漫开来,一个人的运气究竟得好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够在此生与这般数量的尸体相遇,我一动不动的站着,被尸林团团包围的感觉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恐怖来形容了,此时就像是被悬空绑在一根细绳子上,下面是滚滚烫的油锅,我只要稍有反抗,绳子就会断裂,而我也就会被油锅吞噬,进退两难。
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得看着周遭的尸体。这些尸体奇形怪状,什么样子都有,断手断脚还算是不错的,还有被开膛破肚、肠子腰子“噗噗”往肚子外面滚的,这些血腥的画面已经将我的承受能力逼到极限,此时就算有一阵微风吹过耳边,我的胆子说不定当场就能炸了。
手机上的手电在刚才瞬间爆亮之后,又开始逐渐暗淡下来,光线一弱,那些尸体的面容显得更加可怕,我实在找不到任何突出重围的办法,虽然它们并没有对我的性命产生威胁,可是也无法保证我的下一步行动,会不会出现更加恶劣的情况。
“咯咯咯”,我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而且这次听上去更像是数千块正在倒塌的多米诺骨牌,将我包围的那些尸体,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我,千百张酱紫色的狰狞面孔像是约好了似得冲着我笑,那些笑声根本就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哀嚎。
最终,恐惧与疲惫击溃了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寸步难行的我瘫软在地上,也许那些将我团团围住的尸体正吮吸着我的大脑,除了身体使不出力气之外,就连思考的力气都已经消失了。
恍惚间,眼前一道亮光闪过,透过漆黑的手机屏幕,我看到一对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怎么会这样?
耳畔仿佛是一个少女受到极度惊吓时的尖叫,如浪潮一般袭来,每一声凄厉的惨叫刺进耳膜都让人毛骨悚然。我躺在地上,血液在头部汇聚,流过逼仄的血管,发出“泂泂”的涓流声,耳畔的尖叫使我心生厌恶,手机屏幕里的那对绿色的眼睛在一瞬间绽放出猫眼般的光泽,这是我的眼睛吗?
我的身体像是失去重力一样,飘荡在虚无之中,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时空的通道,脚下是如丝绸般流动的淡紫色光芒,两旁闪现着老爷子与我的回忆画面,有的清晰,有的模糊,而有一副画面吸引了我的眼球。
画面上,一具赤身裸体的干瘪躯体,正浸泡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容器里是泛着蓝色荧光的液体,“咕噜咕噜”的泛着气泡。干瘪躯体的背后插着一根黑色的导管,连接着脊椎,银白的头发,在液体中肆意地飘散着。容器旁的纯白色桌子上,一根幽幽发光的木头被一个立方体玻璃罩保护着。
我试着凑近,希望能看的更清楚些,那张干瘪的脸庞渐渐清晰起来,轮廓也越发明朗,猛然间,那人突然睁开眼睛,绿色的眼珠撑满了整个眼眶,瞳仁里是一个清晰的∞,对子眼!
我被这双眼睛猛的一惊,回到了现实之中,我坐起身子,一旁的尸体依然在“咯咯咯”地叫嚣着。我仔细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个拥有绿色重瞳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爷子,他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手机屏幕上已经看不到绿色的眼睛,我开始清楚的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于是我站起身,拖着无力的身子扒开了层层尸体,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每当与尸体接触,黏腻,冰凉的感觉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不知走了多久,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是老鬼,他的脑壳已经被削掉一大半,他竟还在那儿傻傻地笑着,行尸走肉,没有思想。看来他已经在此处遇害,又是一条人命,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死!
“啊!”我吼叫着,眼泪夺眶而出,为了能走出这个地方,我还是将他拨开。当我将老鬼拉开时,连带着出现了何叔的尸体,他似乎很安详,没有受伤,直挺挺地倒在我的脚下。
我的心像是被榔头一次又一次的砸碎……
我心想着,莫不是接下来我即将看到的是许金珠的尸体?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竟然走出了尸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忽然间,背后一阵无形的寒意向我扑来,虽然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回头,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老人总说夜路三回头,灯灭鬼剃头,可我还是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竟凭空多了一把方木凳,凳子上站着一个人,正往梁上挂着白绫。此时,对方是人是鬼都不清楚,我大气不敢喘,而凳子上的人却以极快的速度把下巴扣上白绫,脚下的凳子“啪”的一声翻倒在地。
那上吊之人,两只脚在空中疯狂地蹬着,嗓子眼里发出断断续续的“额啊”声,痛苦得离死亡只剩下一口气。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两步照亮了那人的脸,当我看清那张脸时,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整个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所剩无几的体温,那狰狞的面孔、外露的长舌虽然可怕,可我依然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张脸。
上吊之人,正是许金珠!他之前说要回去穿裤子,现在穿的是一条花哨的沙滩裤,两条大粗腿在空中猛踹,他的脖子上已经被勒出了黑色的印记,离死不远。
这一回我的脑子炸开了,死了那么多人了,绝对不能让他也死了。
我不及细想,冲过去要把他拉开,嘴里喊着:“猪猪,是我!别干傻事!”
我疯狂地叫喊着,可许金珠竟扯断了脖子上的白绫,迅速向我扑来,他掐着我的脖子,我感觉喉下一阵阵腥味开始翻滚。
我疯狂地扇着他的耳光,同时想要将他踹开,可每一次用力踹向他的肚子,都仿佛踹在了一堵石墙上,没有丝毫用处,而此时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越是反抗,整个身体便越是无力。正当我觉得即将搭上通往黄泉路的班车时,铁门外闪出一道金色的巨光,而我也在此时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依旧躺在这间房子的地板上,阴冷的青石躺得我脊背发凉。现在,房间里灯火通明,四角都点上了火把,屋子里的尸体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暖黄色的火光。
离我不远的地方,躺着何叔,还有老鬼,他俩也仿佛从噩梦中醒来,拍着脑袋让自己尽快清醒起来。许金珠依旧只穿着内裤出现在我身后,走向何叔,将他扶起来,我一扭头,只觉得喉咙一阵剧烈的疼痛。
许金珠将我扶起,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我竟不由自主地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去了鬼门关走了一趟,此刻我拥抱的是一具热乎着的活人的身体,这感觉使我哭得更伤心了。
许金珠见这情形,一下子懵了,他看着伤心欲绝的我,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死不要脸地说:“乖,乖!不哭,不哭!哥哥在这,哥哥疼你!”
老鬼一醒来就看到我和金珠上演了这出山寨琼瑶,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我推开许金珠,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刚才,这屋子里全是死人。何叔、老鬼你们……已经死了?”我沙着嗓子问道。
“说什么鬼话,我这不活生生的在这里吗?”何叔回答。
金珠帮何叔掸去衣裤上的尘土,板着脸道:“你们仨刚才是中了那赖猫子的幻术!当我赶到这的时候,你们都在死命地掐着自己的喉咙,对自己下手也够狠的!”
“赖猫子的眼睛看不得……”何叔似乎依然不舒服,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们刚才是不是看到满屋子的吊死鬼?”金珠问道。
我点点头。
“那就对了,那畜生设下了悬梁阵,这地方原本就阴气重,赖猫子恰好借了此处的阴气,才得以让你们仨中了这般狠毒的幻术。老何,你这酒窖里有这么个地方,你难道不知道?”金珠问。
“此处本来就是隧道的深处,这房间也是原本就存在的,那时的包工头挖到这里,再三与我说此处不可再往里去,就是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干了,于是就这么撂着,我也懒得去管。”
“何叔,你既然懂得通灵之术,怎么就没有发现幻术的异样?”我问道。
“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是如何脱险的?”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老鬼问道。
金珠一听,眼睛瞬间放出光来,“那还不是因为许爷我及时赶到,要不然你们就等着去阎王那报到吧!看到你们对自己下了狠手,我当机立断,念了段紧箍咒,立马佛光普照,恶灵退散呐!”
我拍了拍金珠圆滚滚的脸,道:“得了吧,你也就只会穿个内裤再拿根棍子满世界跑跑。”说完我便去扶何叔往外头走。
“不信拉倒!当时情况紧急,谁知道裤子扔哪儿了,你以为我愿意只穿内裤吗!陆一鸣我告诉你,下次你可千万别抱着老子哭!”金珠没好气地说。
“等等!”老鬼叫住正在向外走的何叔和我,继续说道:“这房间里,还有其他古怪。”
“趴下!”金珠一声大喊。
话音刚落,正对着铁门的那面墙,在一声巨响中炸开,塌方处形成了足有一人高的洞口,弥漫的烟尘里,那对猩红色的眼睛,又一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