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并不知道,他们以为新发现妖怪的秘密,其实早有人在用尽心血研究,并且将路数摸得一清二楚。
他运用周易卦象,不断推论和参透。虽然这套东西对人类而言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但是对妖怪世界来说,这简直是预言家一样的存在。
他推算出妖怪所处之界——沃野空间崩塌的日期,了解神木在沃野空间出现及消失的轨迹,并知道每次神木出现,就会选出七大妖灵进行争夺的规则。
他的名字,叫班恒。
班恒的样貌冷峻,三十五岁,身高和样貌都是现在少女喜欢的样子。
此时,他穿着一身笔挺飘逸的佣兵斗篷,正站在故宫外西侧大道旁的一处四合院内。他抬头望天,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北京夜晚的一片星月,同时也洞悉着身边的一切。
今晚,空气中透着凉意。
这四合院地处城市山林,夜晚没有了游客的喧闹,显得格外寂静,这个见证了几千年风霜变革的四合院,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房子,是历史的沉淀。
几千年来,他们的家族一直在寻找着沃野空间里的妖怪。
曾经有人问他们,到底什么是妖怪鬼神,他们只说:妖鬼都说世间无,却道心中有。妖鬼是人内心的阴影,真正的恐怖未必是情面獠牙、异形怪状,还可以是层出不穷和千变万化……
话虽如此,他们却也知道妖灵的秘密,远不是心魔这么简单。世人从一开始对他们家族的疑惑,转而道后来的嘲笑,笑他们是妖痴,说他们寻了几辈子妖怪鬼神,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最后,班氏家族把自己封闭在幽都山,并且断绝和外部的任何联系,他们几乎从千年以前就开始寻找妖灵。
但是他们的探索充满了挫折和屈辱,还有痛苦的对策。这些情况来回反复,毫无结果。
然而,班恒的出现,却让家族的愿望重新被点燃。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点化似的,突然间窥探到沃野之国的某个角落。
而后,他知道了妖灵与神木的联系,并开始尝试利用妖灵之力,将自己变成一个拥有妖力的人类,他自称为妖灵师。
班恒继承了祖先的遗愿,必将为此奋斗终生。而今他知道了神木的存在,他要用自己的能力获得神木,拥有最后无上的权利,重振家业。
班恒成为了他们家族正兴最后的王牌。不过,即便是以前的家里人,都对班恒这个人颇有微词。
因为班恒性格过于执拗,有时候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可怕。
班恒与家族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愿意固步自封,他离开深山,步入社会。明面山成为东南亚雇佣兵团的领导人。
有人形容他是暗夜里的毒匕首,很是叵测。
不过班恒不在意,他不在意身边的任何人,除了班雨晴,他唯一在意的女儿。
身后传来轻柔的呼唤:“父亲,我找到了。”
班恒回头,嘴角微微扬起,道:“是嘛,找到什么了?”说着,走向东边的里屋。
屋子里点了蜡烛,烛光将屋内照成了暖橙色,忽明忽暗。
班雨晴见父亲进来,她娇小的身子慢慢从一个大木柜里抽身出来,双手小心捧着一个硕大的剑柄,那剑柄由红色的结绳绑住,蒙着灰,看上去破烂陈旧。
“这是?”班恒看着剑柄略显疑惑。
“哈哈,”班雨晴笑了,眼睛完成两道桥,小跑着到父亲跟前,捧起剑柄,道:“父亲,仔细看。”
班雨晴屏息凝神,原本动人的大眼睛瞬间变得肃穆庄重,她的眼神此刻完全聚焦在那把破旧的剑柄上。
随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剑柄居然开始绽放出金色的光芒,无数金色的粒子围绕着剑柄飘荡,原本暗淡的剑柄,在这一刻熠熠生辉,同时还出现了古老的金色铭文。
这一幕让班恒平时冷峻的班恒都感到兴奋和愉悦。
此刻,他的左眼眼球的中间,赫然出现一个妖灵图腾的符号。
班恒从班雨晴手中接过剑柄,兴奋道:“雨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虽然你无法同我一样运用妖灵之力,但你天生所具备的感知灵力的能力着实强大。”
班雨晴恢复了原本可爱的少女表情,随之问道:“不过父亲,这次我们找到的这东西,不像是妖怪所用之物,它真的能引领父亲找到妖怪,成为妖灵的人间体吗?”
班恒笑了笑,他看着女儿的大眼睛说道:“提起妖怪,人们脑海中首先想到的,都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样貌可怕,善用法术,妖力强大的妖怪。这么理解固然没错,但是未免略显狭隘。实际上,一切反常,怪异的现象与事物,都可被称为‘妖怪’。还记得《函数·龚遂传》里所提到的一句话吗。”
“您是说‘宫中数有妖怪,王以问遂,遂以为有大忧,宫室将空’这句?”
“没错,宫中自然不可能屡次出现青面獠牙的精怪,这里所指的‘妖怪’是一些难以解释的怪异现象罢了。”
“所以说,这剑柄,也很有可能不是妖怪之物?”班雨晴有些困惑。
“志怪的历史几乎与中国文学史一样长。且不说《山海经》、《穆天子传》里面所提到的神话故事,就连儒家经典之一的《左传》之中,也提到很多类似于后世的志怪故事。所以说,妖怪,不过是个一个称谓,一个定义罢了,这一次全新的神木争夺战,在我看来,传统意义上被人们称为神、怪、妖、鬼的灵体,都有可能出现。”
班雨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什么时候才开始这场……战争?”
“腥风血雨之日,格泽曜日之时。只要有了这剑柄,它会指引我们在对的时间,去往该去的战场。另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
“是什么,父亲?”班雨晴问。
班恒收起剑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到时候再说吧,我们去喝杯茶,今晚可是不眠之夜。”
父女二人从东侧屋子里走出来,踩着一地月光洒下的银霜来到主屋。几百年来,这里的陈设从未变过,不过主屋装上了电灯,通了暖气,倒是有了些现代文明的气息。
两人坐在客厅里的红木椅子上,班雨晴乖巧地为父亲泡茶,是武夷山的大红袍,她知道父亲喜欢这种茶香,以及它独有的那种不争不抢的醇厚。
她把盛了茶的茶盏递给父亲,问道:“父亲,今晚还要做什么呢?”
“等待情报。”
“情报?”
“没错,神木会选择七个妖怪,现在我也空间崩塌,那七个强大妖灵也需要在人间寻找七个宿主。只剩下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了,在这二十四小时之内,人间体和妖灵必须相互选择,而选择的纽带,就是这种带有强大妖灵之力信物。”
班雨晴看着桌上的剑柄发呆,问道:“所以,还有和我们一样推算出这一天的人,同样在寻找妖灵之力的信物?”
“当然,神木的力量何其具有诱惑力。这世间除了我们,必然还有人在寻找他们,等待着时机。而这些人,大概我们都认识。”
“真的吗?”
“和我们一样的家族,千百年来为寻找妖怪和控制妖怪为目标的妖灵师们。”
听完父亲说的话,班雨晴一边喝茶,一边歪着头思索着,哪个家族会和他们一样费尽心血地寻找妖灵的信物。
短暂的静默之后,屋外有了动静,接着这个动静从屋外转向屋内,是一只黑色的红眼信鸦。
在这个信息高速爆炸,互联网崛起的时代,人们获取的信息的方式变得极其便利。不过有些信息的搜集,还是需要信鸦这种古老的生物,它们是被附魔的生物,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力,特别是为自己的妖灵师搜集信息。
信鸦扑腾着翅膀降落在红木桌子上,随后将鸟头一转,望向班恒。
班恒点头,手中结印,只听得轻微“嗡”的一声,班雨晴望向四周,她觉得身边的一切似乎变得更加静谧了。
班恒也转过头对红眼信鸦说道:“好了,古老的结界已经设下,你放心地说吧。”
“哇!”信鸦先叫了一声,随后开口,声音就像是会说话的八哥,“我的主人,除您之外,现在浮出水面的只有四个妖灵师,哇!”
“四个人?”
“是的,哇!第一个是前青舟会旗航陆文舜的孙子,陆一鸣。”
“陆一鸣……虽然和这小子没见过面,不过他爷爷陆文舜……哼!”班恒冷哼一声,看上去和陆文舜曾有过一段不为之人的过节,“这老东西早就打好了算盘,我们得小心陆家。其他呢?”
“第二个,哇!是古老而落寞的家族,朱家,他们现在的长孙——朱明渊。”
“哈!”班恒笑了出来,“当然,我怎么忘了他们朱家。这皇室遗脉自然是能得到关键的消息,他们可能会有自己的杀手锏,不过到还不足为惧。”
“第三个,哇哇!沈烨!”
班恒的皱眉,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选中了他吗?江户大学的教授严烨,却是圈子里相当有名的妖灵师,精通召唤,风、水双重驭灵术。名气很大,也是有些棘手。行了,第四个妖灵师是谁?”
“第四个!哇哇哇!鸡鸣寺,梦参法师,您的徒弟!梦参法师!”
“梦参……这小鬼,是什么意思?”
信鸦继续介绍着梦参法师,班恒听了介绍后,神情变得越发凝重。
“父亲?”班雨晴小声试探。
班恒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斗篷和帽子,走出门,道:“我们去南京,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