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慧贵妃突然眼神一亮,笑着说:“我想我知道殷枝方在什么地方了。”
“你知道?”
墨天弓没有开口,虽然好奇,还是等狄无双开口。虽说,多年下来的关系极其好,可怎么说也是君臣,人家可以不在意,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
慧贵妃望着问来的狄无双轻声说道:“皇上,这里是讲武堂,却没有一件兵器,在这样深的巷子里,有个铁匠铺,您不觉得奇怪么?”
“嗯?”
狄无双也是点了点头。
“你别说,还真有几分道理。酒好还怕巷子深,可打铁这如果不是靠着街边,很那有生意。”
“那我去问问看?”慧贵妃开口问道。
“恩!”狄无双想了下,点了点头。
慧贵妃去,还有转换的余地,是就最好,不是也没什么,如果是的话,自己再开口,也总好过无的放矢。
慧贵妃来到了铁匠铺的门口,这里十分的简陋,一个赤膊上阵的铁匠,正在锻造一把兵器,只是这把剑比平日里用的剑要短,不要说用,光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慧贵妃眼睛一亮,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对了。光是这把剑,就可以看出这个铁匠不一般。
剑虽然看上去就不好用,可自己毕竟有个适应的过程,当人和剑配合好了之后,这些都不是问题,甚至可以演化出一些自己独特的招式。
而现在看上去就能让觉得别扭,那么将来对敌时候,对方也会是这样的感受。不要小看这别扭的感觉,积少成多,在这把剑下吃了几次亏,对方就会从别扭变成郁闷。几次三番下来,足够让自己获得足够的优势。
只是短上这么一点儿,就足够在对战中获得心理上的优势,怎么看都是超值。反正,用什么剑都要练习,而这把剑给了对敌时更大的优势,也就多了一分保命的本钱。
命只有一次,这可是拿什么都换不来的。
所以,慧贵妃对于这个殷枝方多了一份认可以及尊重。
想常人之不敢想,做常人之不能做,能跳出思维定式,本就不是凡人。
“请问,阁下是殷枝方吧?”
慧贵妃并没有遮遮掩掩,上来就单刀直入。对于这样恃才傲物之人,太过迂回反而让其不喜,倒不如简单直接。
“不是,你找错人了。”
铁匠全神贯注地打着铁,连头都没抬。
“殷枝方当年拿下文武状元的时候何其风光,怎么现在沦落到连承认自己都不敢的地步。”
慧贵妃说的轻佻,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蔑视。激将要用好,而不是让对方厌烦。
当!当!当!
铁匠铺里,只剩下单调而枯燥的打铁声。
慧贵妃也不着急,狄无双更是有耐性,负手站立在旁边,一言不发。
嘶!
铁匠将宝剑放到一旁淬火,冰凉的水桶冒起一阵热气。
屋内升起一股热浪,几人都觉得一阵气闷,水气进入肺部,并没有带来太多新鲜的空气。
“你们走吧!”
铁匠将宝剑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并没有立刻开锋。
“殷先生不听听我们的来意?”
“来意,去意,皆没新意。不听也罢。”
殷枝方拿起旁边的一个紫砂壶,轻轻喝了一口,虽然赤膊着上身,喝水看书,却极其文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协调。
“一日三餐,皆为重复,可谓没新意至极,为何先生还每日要吃一日三餐?”慧贵妃轻声问道。
“一日三餐不吃会死,没有新意,也要继续。可不听你们来意,我不会死,所以,我可以不听!”
慧贵妃轻声笑道:“没关系!人可以选择闭嘴不言,可却不能选择关耳不听。所以,听不听在您,说不说在我。”
殷枝方一愣,看了看慧贵妃,年纪似乎四十还多,可保养的很好,可以说是风韵犹存,不过,这都不是殷枝方关注的重点,他关注的是慧贵妃的急智。
“我说不听,你便说了,我也当是屋外吵闹的麻雀,说不说在你,可是否听进去则在我。”
“那先生怎知我说的一定不如那麻雀?不说,我连那麻雀都不如,说了,万一先生感兴趣呢?”
殷枝方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从书本上抬起头,再次端起紫砂壶喝了一口,轻声说道:“那好,你便说说看,看我是否会感兴趣。”
慧贵妃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不着急,我现在倒是好奇,先生看上去也非酸腐之人,更不迂腐,为何会难以混迹官场?”
“你是想问我为何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
“不!随波逐流。”慧贵妃纠正殷枝方的用词。
“我明明是一个人,为何要与一群猪为伍?”殷枝方摇头说道。
“你怎知你就是人,而不是一个混迹在人群中的猴子。”慧贵妃丝毫没有在意是否会得罪殷枝方,“一只聪明一些的猴子。”
“因为,如果我要是猴子,你们就不会来了。”殷枝方把书放下了,似乎对慧贵妃的话有了一些兴趣。
“也许,我们也是猴子呢?只是来寻找你返回山林,不要在浪迹在这人类社会。”慧贵妃从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如果你也是猴子,就不会问我为何不随波逐流了。”殷枝方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没有随波逐流?”
慧贵妃再次问道。
“我明明是一个人,为何要与一群猪为伍?”
殷枝方用同样的答案来回答。
“那是为了更多的人,可以过的更幸福。”
慧贵妃的话让殷枝方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百姓幸福那是皇帝老儿的事,与我何关?”
“你有没有抱负?”慧贵妃收起了笑容,正色地问道,“这世界没什么责任应该是谁的。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如果,你有了能力,却宁可让能力发霉腐朽,也不用其造福社会。而追其原因,只是因为自己那所谓的清高。我觉得那就不是清高,而是败类。”
“败类?!”
殷枝方站了起来,墨天弓想要上前开口,却被狄无双拦了下来。
“败类?那些贪官污吏不是败类,那些玩弄权术的人不是败类,我不同流合污,倒成了败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殷枝方情绪有些激动,可狄无双却丝毫不为所动,任凭慧贵妃与殷枝方对峙。
“你不应该问我为何不去同流合污,而是要去问问皇帝老儿,为什么他要用那些贪官污吏?这个国家是他的,为什么他会允许这样的清平世界被这些人污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样的不公?为什么你想做些事情,却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而那些贪官污吏,做些非法之事,却又如此的顺畅?”
慧贵妃丝毫没有被殷枝方的情绪所带动,冷静地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你如果跟这个世界讲公平,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子。”
“这个世界任何地方都有自己的规则,大到山川河流,小到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规则。海洋浩瀚么?却无法吞噬陆地。山峰高耸么?却经不住寒风的侵袭。没有人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你觉得你现在逍遥快活么?”
慧贵妃顿了一顿,没有让殷枝方开口,继续说道:“你现在的生活看似逍遥,可你就没遇到一些不平事,或是挫折?你觉得你现在活的就比混迹官场要舒服?就算这些都没有,抛开了这些,你曾经的那些抱负,实现了么?”
殷枝方突然不说话了,慢慢地走回到自己的小桌旁,没有理会那本书,而是拿起紫砂壶,狠狠地喝了一口。
“有困难,不怕,我们能克服。这就是我们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如果一遇到困难就逃避,那跟弱小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你刚才说了那么多的不公平。可你却只是控诉着别人,觉得别人做的不够好,所以,你才不顺。可你又做了什么?来改变这一切呢?”
慧贵妃眼见殷枝方不说话,继续烧最后一把旺火:“你觉得你现在是超然物外,其实,你就是在逃避。你只看到了别人没有为你做什么,却从来没有看到自己做过什么。你总是觉得,自己空有抱负,却被这个世界辜负。却不知道,其实真正辜负这个世界的是你。”
“你甚至都不如那些贪官污吏。因为,他们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所以,他们会想办法收买人心,哪怕做的不真诚,可多多少少老百姓都会受到一些好处。可你们这些大能呢?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抱负,往上看,全是上面的不作为,往下看,全是百姓的不懂礼。可你们看了一个遍,以为看透了这个世界,看透了人性。可你们恰恰没有看自己……”
慧贵妃返身向着铁匠铺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来的时候,是打算礼贤下士的,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一个不懂得感恩,不懂得反思,只会控诉的人,是永远不会真的为别人考虑的。就算说是为百姓,其实,也只是把百姓当作实现个人目的的筹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