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离开泠的领域,Amaretto开始寻找一个自由的容身居所,她离不开深爱的葵野,但更离不开至爱的自由。在她的眼里,世事永远都是那么的不尽人意,是自己太苛刻,还是命运本该坎坷。
十多年前,她被复仇者的子弹击中要害,狼狈的逃亡过后,只能躲在泰晤士河的桥洞旁,奄奄一息的等待着血液流尽。就是在那时,有一个声音要她活下去,他要她为了他而活下去,他要她为了他,去做他身边永远艳丽的大丽花。
就从那一夜开始,她生命中有了一个男人让她不再寂寞的独行,可是她与葵野的相遇和相爱,却让她摒弃了从前的那个,心脏只为自己而跳的冷冽杀手,艾陌。也是从那一夜醉倒在他爱慕里开始,她就从未停止思考着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自由和葵野,她更爱哪一个。可是与他兜兜转转,分分合合的十多个春秋,她始终都没能说服自己放弃其中一个,日子就这么在来来回回的纠缠间过了。未来是否也要这样过?或许她真的不要一个承诺,一个结果,她要的,不过是一份葵野给不了的,安稳的人生。
没有夕阳的黄昏,野鸽子飞得自在,她站在高楼的屋顶俯瞰大地,仿佛自己就是那只无畏冷空的野鸽。大风吹乱了发丝,遮挡了她空洞的眼光,她干脆坐到了35楼的悬崖边,让心飘在没有边际的冷空。
“想要消失到哪里去呢?”一个声音划破了黄昏的凄冷,他的声音还和十年前的那一晚一样,那么的突然,又那么的吸引。
“我没有想过要消失,只是想吹吹风。”她没有回头,就这么淡淡的说。
他会心的一笑,望着她的背影独自冥想着,如果时间倒退,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微微回头,有些好奇的问。
“随便想想就找到了。”他慢慢的走过来,也坐在了高空的悬崖边。
“我还真是逃不掉了。”她有些失落,是的,直到现在,她还在想逃。
“为什么呢?你是野鸽子,我是抓不住的。”他也看着前方自在飞行的鸽子,淡淡的说。
Amaretto深知他的爱,深过头顶的蓝天,她忍不住转头看他,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一种不真实的温暖感。他的侧脸如此深邃,他的眼光如此寂寞,他的神情如此幽暗,他的人,依然是如此的令她不舍远离。
“我飞累了,你给我一棵落脚的大树吗?”她还是看着他,期待着一个容身的窝。
“这里。”他转头,拍拍自己的肩膀,他笑的绝美,这笑,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笑了,还是只有这里是她唯一的容身之地吧,倚靠在葵野和十年前一样的坚实臂膀里,她绽放出一抹笑,祭奠终于能够舍弃的自由。
太阳在看不见的彩云之巅缓缓滑落,他们相互依偎在寒冬,空气凝结成霜的傍晚。所谓的安稳也就是这一刻的宁静吧,他们细水长流的爱,在流过无数个未知的年头后,渐渐沉淀为清冽的甘淳。
夜幕降临了,Joesen还呼着热气在街头游荡,三人在不同地点等待着那个魂魄,可是他们的预感太准,一天的时光,又这样耗掉了。
“Joesen,收线了,有紧急情况。”James在电话里的声音就像是组织已经攻占了他们的别墅,三人匆匆赶回去之后,连Judie和志保都是一脸的担忧和急切。
“我收到了夏目泠的简讯。”James直接切入正题。
“夏目泠?她还真的当起了我们的间谍吗?”Kim半信半疑。
“我看看。”Joesen接过James的手机,“保护……真纯?”他念出这仅有的四个字。
“或许组织也察觉到了,她是秀一的妹妹,又与我们FBI关系密切,所以,他们一定在准备对她下手了。” Judie说。
“可恶,真是无孔不入啊。”Beth拄着腮帮,满脸愁容。
“但是目前难办的是,我们根本联系不上真纯,打电话给她租住的酒店,也说她并不在房间里。” Judie急到语速都不自觉的变快。
“她回到日本,一定会想要去小时候去过的地方转转,我们分头出去找,要快。”James的语速也也如机关枪一般。
“动作别太大,被组织察觉的话,夏目泠就危险了。” Judie踩下油门前,迅速的叮嘱着另外一辆车上的Kim他们。
“了解。”
车子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Judie的心脏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她沿着米花片区的中心商业街目不转睛的搜寻,心里不断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睡了一整个下午,泠都没有做一个或甜或苦的梦,她倚在床边看着闪烁的霓虹,用被子捂住手边响个不停的电话。
漫长的震动终于熄掉了,她知道,那是Amaretto提醒她,该上路了。她原本不必躲避她的电话的,可是她很犹豫,到底是她不相信FBI可以保护真纯,还是不相信自己可以顺利躲过这次更艰难的考验呢?她不敢下这个赌注。
“你醒了。”Gin握着一杯热水走进房间。
“嗯。”她点点头。
“虽然这有点为难,但是时机到了。”Gin看着她,眼里有一些不忍。
“我知道。”她拿出被子里的手机,还是给Amaretto发去了简讯。
“别担心,不会很难,也不会很久。”Gin搂住她,轻轻的说。
“嗯。目标在鸟矢大桥,走吧。”她锁上手机屏幕,穿上挂在一旁的外套。
她只能选择相信,相信深爱着赤井的FBI们,一定会拼尽所有的力量去保护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一个亲人,她不必再担心,她还有退路。
晚风清凉,特别是站在水边,真纯朝望不尽的河流看去,河流静的像她的眼,又汹涌如她眼下的思念。
从日出到黄昏,从日落到天黑,她一直在找寻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可世界大到不遗留一丝踪迹,她失望,也期望。
“抱歉,Amaretto,我已经到达预定地点了。”泠站在大桥对面的大厦天台对着无线电说。
“OK,万事俱备,只看你的了。”她高挑的声线让泠觉得刺耳。
“嗯。”她举起望远镜,很容易就在原本就不长的桥上找到了那位有着微卷短发,爱穿中性夹克外套的女孩,令她意外的是,她竟然一个人站在那里,难道FBI还没有找到她,对她进行保护吗?
“给你。”Gin把组装好的巴雷特交到了泠的手上。
“谢谢。”泠放下望远镜,接过沉甸甸的,带着人性罪恶的武器。“风太大,再等等吧。”泠整理着凌乱的头发,等待着不知会不会出现的转机。
Amaretto站在对面的大楼,她是来欣赏泠这个超级杀手的绝美英姿的。她最爱这样鲜血淋漓的洗礼,尽管珍藏已久的勃朗宁已经风采不复当年,可渐渐的,她也爱上了这种在一旁见证生命凋零的感觉。
马路上,心急如焚的FBI们还在疯狂的寻找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变成了最恐怖的等待。
“有情况吗?”蓝牙耳机互相交换着情报。
“还没有。”Joesen回答。
“我们已经到了杯户镇附近,正准备开往杯户大道。”Kim汇报着。
“我们马上就要到达鸟矢大桥了。” Judie看着前方渐渐靠近的灿烂霓虹。
“大家别灰心,继续寻找。”James冷静的说道。
“了解。”
所有人都不敢加快车速,生怕在眨眼的瞬间就错过了那个身影,可是时间在流逝,泠已经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枪口已经对准了,从瞄准镜里,泠可以借着路灯看到真纯悲哀的神情。她还记得两年前,她是那样一个明朗纯真的女孩,可是她的笑容不见了,泠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等等!”瞄准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赤井……秀一?”泠和Amaretto同时念出了他的名字。
“赤井秀一!是他吗?他还活着吗?他还能扭转乾坤吗?”泠抬枪的手颤抖了,她激动万分,而又不抱希望,她实在不敢想象这个男人,真的能够浴火重生。
一直发着呆的真纯从余光里瞥见他的影子,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悄无声息的,降落在了她的身边。
“你到底是谁?”真纯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角落。
那男人不说话,只是这么温柔的,看着她。
“我问你,你到底是谁!”真纯纂紧了拳头,莫名其妙愤怒起来的情绪,似乎是她早已看穿眼前这个魂魄的真身。
“真纯,我很抱歉。”他走近她,操着十分沙哑的声线,小声的说。
“秀……哥哥?”她惶惑的叫着,只是即使是亲眼看着,她依然不敢相信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叫着自己的名字的男人,是他。
“他挡住了我的弹道,要开枪吗?”高楼上心率正在加速的泠在无线电里对Amaretto说,她虽然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可是亲手处决了赤井秀一的她,却必须保持冷静。
无线电里没有声音,泠还在仔细确认着这个包裹着他的躯壳的男人。
“啊……”真纯的身体突然被刺入了不明物体,她努力的睁着眼睛,努力的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人影。
他赶忙抱住她倒下的身躯,顺着短针射来的方向,他看到了对面高楼上,Amaretto飘逸的长发,和她手里发射短针用的手枪。
“为什么?难道Amaretto开枪了?”泠开始看不懂瞄准镜里这迅速反转的情节,她调整了焦距,仔细看着真纯的状况。
“真纯!” 刚刚目睹到这一幕的Judie几乎是尖叫着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等她跑到面前时,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夜。
“秀……”她的声音颤抖着,看着他怀里紧闭着双眼的真纯,和真实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实在无法说出一句复合现下逻辑的话语。
“世良真纯还给你们,这样一来,赤井秀一也就不孤单了。”他微微一笑,撕下了面具。
“Bourbon!”Joesen一瞬间明白过来,他几乎是以秒速从他的手里抱回真纯,又拉着Judie消失在了夜色下辉煌的霓虹中。
“真是有够混乱的,还好我做了两手准备呢。”Amaretto终于回话了。
“你发射了银针?”泠放下巴雷特,面对着Amaretto所在的大楼说。
“是啊,突然出现一个捣乱的家伙,我不得不那么做了。”Amaretto收起枪,坐在了大楼屋檐边的高台上。
“还好,我没有一枪伤了Bourbon。”泠的确有些庆幸,可是真纯,她会在毒药的侵蚀下丧命吗?
“谁知道他在搞什么,如果真的一枪射穿他的脑袋,也只能怪他自己了。”Amaretto依然是无所谓的态度。
“那么世良真纯呢?你保证她已经咽气了吗?”泠有些急切的问。
“差不多吧,银针里装的是Sherry研制的傀儡试剂,不过我已经改良过了,就算她不死也没关系,因为她的大脑已经被封闭,永远都不会再睁眼了。”Amaretto对自己的研究成果有着十分的自信。
“那就好。”泠像放心了似的回答着。她关掉了无线电,冷风中,她的手掌快被自己的指甲贯穿,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阻止不了这只罪恶的魔抓夺走她原本平静的一生呢?
“没事了,都结束了。”
在Gin的宽厚手掌中,她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拳头,她好想哭,更想从这个接近蓝天的屋顶跳下去,一了百了。
夜幕中的河水倒映着数不清的颜色,她看不清,于是便闭上眼睛,在Gin的怀里掩埋根本无法抑制的泪水。她哭得平静,静到Gin都没有察觉被滚烫的泪沾湿了大衣,但是他还是轻抚着她,一如既往,宠爱着每一个时刻里的她。
别墅里,他们呼喊了无数遍她的名字,志保凝重的表情始终没有放松下来,James的高血压只怕也要发作了。
一切都只是徒劳。
也许睡梦中的世界比现实美丽太多,她根本不愿醒来,她不愿醒在这个总是剥离了爱的残酷世界,她要睡,要梦,要回到过去,回到拥有着无限的爱的,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