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颜挑了挑眉,面色很快镇静了下来,若无其事的从上官安奇身上下来,迅速扔了一套刚才找到的布衣在床上,淡淡看向毛子,道:“去给他擦身,换下湿衣,再用冷水沾湿了布巾,给他压在额头上——你刚才水怎么烧的?可有烟冒出烟囱?”
“……没……没……”毛子觉得自己已经不晓得怎样说话了,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彪悍的人——
做任何事他都这么有理、这么无所谓的?
话说,他那什么被人看见了,都不尴尬的吗?
见秦心颜的目光,如寒刃般刺过来,毛子慌忙哆嗦着开口道:“我,我找了干柴,支了锅,然后烧的水,没用灶,这门也关着,现在还下着雨,你是,是看不见烟气的。”
秦心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小伙子也算是粗中有细了,道:“做的很好,不过,你动作还是快点。”
动作不快,万一敌人来了,你还没给他换好衣服,飞鹰阁阁主就要在雨中裸奔了……
裸奔……
啊哈哈……
整个大陆屈指可数的、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美男子,真的很让人值得遐想啊……
秦心颜笑的很简单粗暴。
………………
风雨如晦,暗潮涌动,黑影出没,鬼魅漂移,透出几分难以寻味的诡异感。
中年人背着手,立于院中,遍身湿透而深情不改,取下了帽子却戴了面具,依旧只露出下半脸。
村西头的小院子里,遍地都是尸首,鲜血连同雨水,横流了整个院子,一大半都是身着黑衣的中年人手下,尸首们死状各异,看来是他的这一队人亲自创造的结果。
“主人……那个男的……”
一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躬身请示,眼光向不远处的泥水里面的一个男人看了过去。
“你想杀了她?”中年人语声此刻竟然和煦宛若春风,面上虽然没什么具体的表情,但那眼色居然是慈悯柔和,深阔如海的,“是吗?”
黑衣人接触到这样的目光,还真是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是颤抖的,立时掩藏了真实的情绪,深深俯首道:“属下僭越了,一切全凭主人您吩咐……”
“嗯,这才乖嘛……”中年人点了点头,倒是很赞赏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衣人正要抬头表忠心,忽觉一道劲力,不动声色的逼向了自己的心脉,脸上轰然变色,尚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便是一黑。
很快,他七窍喷血,倒在雨地里,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过。
中年人微笑,横跨过他的尸体,轻轻道:“说过不要擅自行动,你怎么又忘记了要遵从主人的命令了呢?真是缺心眼呵!”
……
他做这一连串的事情,面上的神情,连一丝变化也无,仿佛刚才死在他手底的不是人命,而是一只蟑螂。他披着一身流泻的雨水,以一种博大而慈和的神态感觉,俯首看着一地泥泞里仰首看着他的男子,落知微。
落十一的师兄,落轻尘的直系弟子,他的儿时玩伴。
“你要杀了我吗?”落知微认出了他,面上却并无畏惧,昂首看他,跟落轻尘很相似的清俊容颜,即使在这大雨浇头极其狼狈的时刻,仍然完美,依然璀璨。
中年人看着他,却是笑了,仿佛更加有兴趣了,俯身,看向他。
“你,你,你可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落知微有恃无恐的冷笑:“杀了我,你会死,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我师弟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落知微,是长流的首席大弟子,你若是废我,你会死的,而且会死得奇形古怪,惨不堪言,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过。”
“洛迦岛长流的手段,我清楚得很,毕竟,我也曾经为长流中人,赶我出去的时候,似乎,还是你亲手给我穿的琵琶骨吧。”中年人的语声,宁静如常,气质雍容如圣,对着眼前的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道:“我本来是不记这点小仇的,我要恨的人,也不是你,你之所以会死。不过是因为你自己自作孽。少主下的命令可是留秦心颜的活口,而你,却为了一己私欲,想要至秦心颜与上官安奇于死地,你下死手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会有现在这一刻?”
“你知道我们找到了少主——”落知微瞪大了眼睛,想到他刚才明明跟上官安奇交过手,还伤了他,却依旧放走了他,不由疾声道:“你的人,一直在监视着我们,所以你才故意放走了秦心颜她们,你还故意放信号弹,引我去追秦心颜,你好卑鄙……”
“你很聪明,不过我这不叫卑鄙。”中年人只是微微一笑,“你若是一心为主,没存了你那私心,你又怎么会让你的部下去下杀手呢?不过,你的人跟你一样废物呢,竟然被那两给杀成了那样,你的得力干将,竟然被人剖腹而亡,啧啧……这传出去,还真是丢落轻尘的脸吧……哦不,你还有更丢脸的,你爱上了万历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是个寡妇,她的男人死在了秦心颜的手上,你去杀秦心颜,究竟是以怎样的立场去做这件事啊……寡妇的情夫?哈哈哈,落知微,你还真是有趣的很。”
“你……”落知微察觉到中年人那不善的眼神,以及他那越发逼近的危险气息,莫名的就哆嗦了起来。
“我本来是不想杀你的,只是,你玷污了我脚下的土地,脏死了,我突然有些烦躁。”中年人鬼魅一笑,长剑如蛇一般穿了出去,直接戳进了落知微的脚踝。
“别杀我!求求你”落知微痛不欲生,绝望的一声呼喊,扑倒在中年人脚下,他刚才说他曾经为长流中人,被赶出去的时候,还是自己穿的琵琶骨,只有跟自己平级或者高级的长流弟子,才是自己负责穿琵琶骨,那么,他是谁……
落知微想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不由大渗……
“哦?想起我是谁了?”中年人又笑。
“别杀我——”落知微抱着一线微弱的希望,支着肘努力地抬起头来,清艳,面庞上泪水横流,“我知道一个秘密——我告诉你,只求你留我的命!”
………………
“有人来了!”
给上官安奇换好衣服,又喂了热水的毛子,一直紧张的扒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突然惊慌的转身,扑向秦心颜,躲在了他的身后。
黑暗中打坐的秦心颜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目光疲惫,却如星辰一般明亮。
“嗯,知道了。”她神色不动,向窗外看了一眼,隐约间可见道道黑影掠过,听风声,似乎已经已经将这小院子给包围住了。
抓了块布,揉了揉鼻子,秦心颜眼泪汪汪的又打了个喷嚏——
莫不是淋了雨,又熬了夜,没休息好,顺便还在照顾一个病人,劳心劳力,所以此刻感冒了。
这时辰,来不及换衣擦身,也不方便换,秦心颜在火堆旁简单的烤了烤衣服,取了些还带着火星的焦炭放好,赶紧就将火灭了,不感冒才怪呢。
不过,好在平时锻炼身体得当,不打紧,不打紧。
刚才和毛子绕院子一周,也布了一图阵法,有个壮劳力使用,省力多了,那些石块木头,她奔波一夜,还真搬不动。
只可惜……如果来的是那中年人的话,这种弱智的小儿科机关,只怕是挡不住的。
他是谁?
秦心颜静静思量,联想到那个灰衣人头领,是上次一直守护在晓凯身边的黄衣人手下的人,再联系一下落十一与落擎川的诡异行径。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秦心颜露出一丝冷笑,一副“人性本恶,果不其然,就算是再伪装,也依旧会狐狸尾巴露出来的那一日”的表情。
“你去门口守着,”秦心颜指挥毛子,“按我刚才教你的步法,见第一个人进来,断了什么东西,你就撤掉左手第五块木头,他要是还能前进,你退七步,撤掉右手第一个那里的石头。”
毛子很听话,点头便往外走,一边还喃喃背着秦心颜现教的步法,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愕然回身问:“那你呢?”
“不必担心,我会在后面保护你的,而且,这个世界上,能够毁了我的人,还未出生。”秦心颜道,前世那个傻乎乎善良的笨女人秦心颜,已经死了。
不过,这飞鹰阁偷学的阵法,多少还是管点用的。
暴雨中,似乎有暗影腾起,不留死角的包围了整个小院,当先的一个人手一挥,立即便有数条人影,扑过院墙。
但是,很奇怪,进去以后,却毫无动静,连呼喝对敌之声也无,好像几个人就这样消失在院墙下。
为首的那个人皱了皱眉,有些不踏实了。
刚才死在河岸上的那八具尸首他看过了,对方十分狡诈凶残,杀人手法层出不穷,绝非易与,自己过来时,已经揣了十二分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