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整个院子全无动静,刚才的热闹,仿若已经彻底消失。
秦心颜身势如电,即将倒射出门!
吱嘎一声,门突然关上了,在秦心颜触及门槛前那一刻,非常精准的合拢。
砰的一下,秦心颜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门板,只觉后背撞上的物体全然不像木门,厚重沉实,重若千钧,那般狠狠一撞,五脏六腑都似要移位。
秦心颜拔出腰间软剑横剑一劈,火花四溅里大门簌簌掉漆,露出里面乌黑的本色,竟是极厚的生铁!
秦心颜一怔间便要扑窗,耳中突然听见轧轧声响,正从背后发出,心知不好,立即不管气息未匀,猛的往地下一扑。
夺夺夺夺,四枚练羽飞箭从她身前飞过,杀气凛冽的狠狠扎入地下三分,左右两胁各两枝——刚才如果她慢上一步,现在她身上就要多四个血洞了。
秦心颜吁出一口气,一个翻滚正待跃起,四面八方突起细碎绞动之声,嘈嘈切切,带着森冷寒意和铁腥气息,不祥的逼近来。
头顶,身前身后,地下,同时都在微微晃动,却又不像地震,只限于这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屋子。
怪声里,水仙尖声大笑。
“死心吧!整个这间屋子,就是个大机关,你四面左右的内壁都是精铁!大罗金仙也逃不出进不来!你就等着被挤死吧!”
她疯狂的笑,手扣住了床边的一个矮几。
“秦心颜,我们等着杀你,已经很久了!”
秦心颜一个大旋身,旋风般的,已经扑将过来!
咔的一声,地面突然翻起,地表那一层青砖,亦齐齐掉落,露出来的是生铁栅栏,每根栅栏足有儿臂粗,森然立起,顶天立地的竖在屋子中间,立时将秦心颜和水仙陈寰之隔开。
一个跟斗倒翻出去,秦心颜立即大喝:“寰之,挡住那个凸起!”
矮几之侧,有四面蝙蝠雕,每个蝙蝠都展双翼,头凸出在几上,水仙的手,正要落在西侧角上的蝙蝠头上。
那个角,就在陈寰之的手侧。
陈寰之早已因这惊变呆在当地,听见这句恍如梦醒,伸手一挡,死死按住了那个凸起,怒道:“你出卖我!”
水仙却没有躲避,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相公,我……”
陈寰之的手僵住。
她唤:相公。
一如昔日。
得了她的这些日子,那些良辰燕好,那些相敬如宾,那些将琴代语、聊诉衷肠,那些簪花画眉,那些恩情温暖,都闻得她一声声——
相公,相公……
徘徊回旋,不尽柔肠。
然而,只是怔了那么一霎,他立即伸手又去档住那个机关,咬牙道:“你……你害我成为无义之人!你伤了心颜,你!”
水仙甩袖而出,伸手架住陈寰之手臂,凄然一笑道:“相公,放手,你别管这事,我们是夫妻,别逼我伤你。”
“伤我?”陈寰之被她甩得一个踉跄,抬头上下看了看她,点了点头道:“我忘记你会武功,可是水仙,你现在已经伤了我了!从你动心颜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伤了我了!”
“如果你忍心,那你便继续吧!”
他掉转眼去,不再看水仙。
那女子雪肤花颜、风姿楚楚,剪水双瞳、碧波盈盈,虽然从来没有对她动过一点心,但是佳人温柔委婉,诸般体贴,在他想通自己跟心颜再无可能之后,却也能安然的接受现状,毕竟妻子一直都是爱着自己的、爹娘满意、日子安稳,他是开心的,甚至前几日还在笑侃刘城昱那万年光棍老油条……
可现在,他的眼里心里,尽是苦涩。
那些温存缱绻情思绵邈……
却原来,不过一场利用……
陈寰之惨笑着抓着那个冰凉的蝙蝠头,用力去扭——
“嚓!”
刀光一亮!
雪光匹亮展开,半空中泼辣辣一道白绸般飞落过来,悍然地砍向陈寰之的手腕!
“哧!”的一声,黑丝灵蛇一现,穿越生铁栅栏,精准而灵活的趁着水仙她扬臂落刀那一霎腋下露出的空隙,穿过她一直挡住机关的身侧,啪的一声搭上那柄刀。
随即,恶狠狠一拉!
呛啷一声,长刀落地,秦心颜却在无奈叹息——刚才要不是不管那柄刀,直接搭上蝙蝠头把机关毁掉多好?可惜看见刀锋下脸如死灰的陈寰之,一霎那间,秦心颜突然想起来那一幕。
自己上门退亲的那一日,寰之也是这样的一张脸。
如果自己没有重生过,寰之就算不是自己的夫婿,自己也不会让任何女人靠近他,那么,水仙注定不是现在这样子,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重生,那寰之跟自己,想必早就已经死了,陈家也被灭了满门。
也许不管怎样,自己都没有办法护他周全、让他一世长安。
冤孽啊……
秦心颜的心头微微叹息,只是不经意的手一抖,黑丝便仿佛自己长了意志般,根本不听理智使唤,直接迎向了长刀。
良机一失,再难挽回。
被卷飞长刀的水仙也立即半空飞跃,一脚踢在了蝙蝠头上!
隆隆的声音,继而响了起来!
秦心颜苦笑着看见整个屋子四面墙都若有生命般一步步移近来。
心颜牌炸弹已经发射过几次了,不知道心颜牌肉饼的风味,是不是会分外好些?
“咔!”的一声,正门和栅栏的铁壁之上,突然现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空洞,洞中亦是黑光连闪,数十短箭,对面射出!
秦心颜正好位于那两面墙之间。
短箭厉飞如铁雨,带着腾腾的杀气扑飞而至,交织成密集的黑色杀戮之网,存心要将被挤在这方寸距离之间的秦心颜给彻底射穿。
“砰!”
秦心颜平平的睡倒下去,后背紧紧贴上地面。
短箭呼啸着从她的面门前,擦过。
那些机关碍于人的习惯位置,安排得不会太低,秦心颜躺倒避过了的这一轮箭雨,却也不敢大意,立即一个滚翻,一脚勾起一个盆架,死死抵在不住移动逼近的墙上。
坚实的乌木做成的三角盆架抵在不断缓缓靠近的两墙之间,也渐渐经受不住那般的压力,发出吱吱的断裂之声。
“咔嚓”一声,毫无意外,盆架断成两截。
秦心颜立即又勾过一个椅子。
少顷。
又是“咔嚓”
椅子断了。
接着,
桌子断。
然后,
门闩断。
继而,
凳子断。
当最后一点可以拿来抵墙的东西在秦心颜的掌中彻底被粉碎之时,秦心颜的身子已经快贴到了铁门,森冷里带点铁腥气息的墙壁,也已经逼到了她的眼前,她的手,已经无法伸直。
千钧之力,她纵使是神仙,也退无可退。
“啪”的一声,秦心颜的软鞭穿出了栅栏,拖过那半边的一只装饰的铜琵琶,卡在了两墙之间。
水仙摇头一笑,开口道:“屋里头也就这么几件东西,你已经全部都给拖完了,还能拖什么?”她微笑着欣赏秦心颜的窘境,一手掐住陈寰之的腕脉,全身酸软无力、一样动弹不得的陈寰之目中全是怒火,死死盯着她,而那女子却全然仿佛未见。
秦心颜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看见女子脖间的痣,她都以为面前这不是陈水仙,而是一个带着人皮假面的女子,可惜,是她。
自己一直深觉亏欠的女子,终于,用她的方式,还给自己了。
贴紧栅栏,目光瞄向陈寰之,闪电般向那矮几一掠,示意他别忙着愤怒,注意机关。
陈寰之目光一抖,仔细一看水仙的手,发现她的手始终停留在右侧一个蝙蝠附近,不让他靠近。
铜琵琶亦在巨大压力下不断呻吟,嘣嘣之声里,丝弦一根一根逐渐断裂,声声宛如在催命,陈寰之听着那声音,心急如焚,可惜全身却毫无力气,只得愤恨听着眼前女子的冷笑,声音清脆,看着她微微晃动的乌鬓下皓劲如霜雪,耳后那一侧肌肤洁白若明月。
若明月般的细腻的耳后肌肤……
陈寰之忽然心中一动。
他低下头,轻轻在水仙的耳后一吹。
细微的发丝扬起,女子的笑声,突然软了软。
陈寰之带着一丝冷笑,亲昵而旖旎的凑近了水仙的颈后,气息低微,轻轻唤:“水仙……”
水仙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两人是的夫妻,耳鬓厮磨之间,彼此都最熟悉对方的身体跟情趣喜好,没有人比陈寰之更清楚水仙的身体,更清楚水仙的敏感,哪里是她的死穴。
陈寰之的冷笑,更森然了几分,俯向她的耳后的姿态,却更为亲昵,伸舌轻咬她的耳垂,昵声道:“娘子……”
“咔嚓!”铜琵琶断裂,秦心颜一把抓起断成两截的琵琶,再次反身一抵,背对陈寰之——这种活色生香的现场表演秀,有人看着,总是影响发挥的,要给人家施展的空间。
身后突然传来了低低轻吟,秦心颜却已经无心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