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这场比武,就胶着了。
何墨深知道上官安奇的倔强执拗性子,明着帮忙不好,那就暗着来。
在上官安奇即将要昏过去之前,几个长老也被何墨深给料理倒地了,随后,他将上官安奇扶上了那把椅子,道:“你成功了,何墨深参见阁主。”
随后,一众人便也过来行礼了,从此,尘埃落定。
上官安奇伤好之后,就正式被鬼谷子收为徒弟,开始教授武功绝学。也就有那么几日,他跟何墨深有过相处,毕竟何墨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他从不喜欢被拘束的感觉,哪怕只有一丁点,他下山了。
因为当时武陟与万历的战争一触即发,而陌西国也在蠢蠢欲动,天下大乱,无人有暇理会这方外之人,何墨深的日子不如从前顺畅,也真的过了一段潦倒日子,上官安奇学成下山后,有一次无意碰见,看在那日之缘,同门之谊,帮助过他一阵子,后来,何墨深东山再起,成就道业,云游天下之前,曾对上官安奇许诺:“急难之助,不啻深恩,此生许你一件事,但凡你吩咐,无有不从。”
秦心颜也是前几日查探何苏夜身世的时候,查到了这个人,便去问上官安奇,然后上官安奇就把全部的事情都据实以告,秦心颜原本打算用在上官安奇的身上,但是,今日却碰上了赫子云。
秦心颜转念一想,先在他身上试验一下也未尝不可,反正,安奇要报仇,我们先将武陟国皇帝的脑袋拿下,之后要不要武陟的江山,就再说了。
而且杀武陟皇帝这件事情,由对自己“父王”心有怨怼、又突然知道身世,母妃与亲人是因为“父王”而死的赫子云出面,再合适不过。既不会让深爱着上官安奇的赫子铭痛苦,也能够报了上官安奇的血海深仇。
故而,在面对赫子云的时候,秦心颜急中生智,想起了何墨深这一号神奇的人物。
毕竟,在武陟人的心里,何墨深这个名字,堪称神仙一样的存在,他就是指着茅坑说那里面都是金条,也绝对有人顶礼膜拜的,毫不保留的相信他说的话,就是天机,总有一天会应验。
所以,只要他出面,赫子云的离奇身世想要成为他咸鱼大翻身的筹码,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甚至连武陟皇帝自己都会开始怀疑人生,自己究竟该不该杀这个“儿子”。
赫子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听见秦心颜的话,目光立时灼灼如火,闪亮迫人,突道:“是啊,而且,这历来口口相传的传奇,多有谬误不实之处,比如……”
秦心颜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遂懒懒笑道:“比如这劳什子鲛人之说……鲛人嘛,跟鱼是很像的哦……鲤鱼跃龙门,也是个极好的典故。你说他是鱼?喂,你那是什么眼神?那明明是龙,小小的龙,还未成形的龙嘛!”
赫子云想起什么来,一笑住口,漫不经心的道:“喂,你这女人,可别耍我,何墨深是什么人物,怎会听你驱使呢?”
“这个不劳王爷操心,”秦心颜淡淡道:“你只管考虑我的提议罢了,谈不谈的拢,王爷您说罢。”
看着赫子云那狐疑的表情,秦心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知道你难以尽信,但你现在已经被曾经受你恩惠的‘父王’与武陟子民齐齐逼到了山穷水尽之境,既然,你现在不管往哪方走,都是有危险的,那么为什么不一试机遇?要知道,你能碰上我,也是你的运气。而且,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犹豫不决的人,永远都不要想成就大业。”
赫子云盯着秦心颜半晌,终于笑道:“好!本王答应你便是。”
“爽快。”秦心颜勾唇。
赫子云偏头看着秦心颜,“只是你我今日之盟,就在这马车上,只凭借着几句话决定?我相信了你,你又如何相信我会履约?你知我是谁,我却并不认识你。”
秦心颜四面望了望,故意做出一副谨慎的样子,随手从身后某个地方神奇的抽出一沓玉版纸,一支墨玉笔,连同墨砚之物,都一一放在小桌之上,取了墨,亲自研磨,递给赫子云,随后道:“我说,你写,请记住,一个字都不可更易。”
赫子云目光变幻,又看了秦心颜一会儿,最终还是乖乖提笔,他真的是被逼到穷途末路了,今日又得知了真相,更受打击,此刻见到这样的一个神秘的女子,也许,真的是自己的希望。
当他听见秦心颜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时候,不由一怔,下意识的就停下了笔,笔端饱蘸的浓墨,立时“啪”的一声就滴落在了纸上。
“哎呀,你咋这不小心?”秦心颜皱眉,责怪的眼神瞟向他,眼疾手快,“刷”的一下,抽走了那张纸,揉搓揉搓,然后索性撕毁,换上了新纸。
一脸郑重的看向他,道:“诏书不可有污,这张换掉了可就没有了,你小心些。”
“诏书?你要我写的是诏书?”赫子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心颜点头如捣蒜,道:“对,诏书,赫子云割让武陟边关五郡、并且将上任帝王交付的诏书。”
赫子云闻言,目光中露出深思的表情,阴光一闪,恍然道:“原来……”他想了想,露出古怪笑容,低头依着秦心颜交代,一句句写下去,最后盖上他个人的私章。
秦心颜吹了吹墨迹,将纸小心折起收入怀中,满意的道:“这是对我们双方的约束,如果你不能登基,赫子云自然不是武陟皇帝,这张纸就是废话一堆,我也拿不到这五郡,而只要你登基,这白纸黑字的亲笔诏书,你禹王的私章也仿造不来,这便等同于武陟五郡的地契了,你就是想赖,也绝对赖不掉的。”
赫子云看向她,此刻的眸光,不再轻挑荒诞,而是带了几分敬重与探究,出言称赞道:“姑娘缜密灵慧,算无遗策,厉害厉害。”
秦心颜挑眉,“陛下审时度势,决断英明,佩服佩服。”
“来,为我们的诚意同盟,为我们的宏图大业,为顺利的复仇和占有,共饮此杯!”赫子云笑。
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看起来真的还蛮像是好友重聚,好生痛快,好生知己,好生的惺惺相惜。
只是一个喝酒时不动声色的以指甲浸入杯中,一个似若无意的弹了弹耳垂上垂落的镶银耳饰。
几分真,几分假。
几分算计,几分真诚。
赫子云的目光在酒液中摇曳,那潋滟的酒色,仿佛一卷即将展开的磅礴画卷,映照出他已经成竹在胸的步步计划。
借助何墨深在武陟无可动摇的神权,联合自己多年来交接联营而成的势力,将他的“父王”赶下王位,然后,杀掉何墨深,绝不让这个一言便可以翻覆自己出身的家伙反过来挟制自己,到那时,王权在手,倾国之力,我还怕你一个区区的神秘江湖组织?你以为你是洛迦岛,还是飞鹰阁么?让我割地给你?任一个新兴敌对势力来擅自立国?你未免做太美的梦了!
秦心颜挑眉,赫子云他是个狡猾奸诈之人,他本就在武陟暗自经营了一批势力,只是此次事出突然,皇帝不动声色,雷霆万钧,骤下杀手,令他不及措置仓皇出逃,才狼狈至此,赫子云内心里可谓对他那“父王”深恨入骨,一旦有了回国的护身符,一旦大位得继,他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听话?
这种协议约定,本就是狗屁不如的废纸。不过,自己终于脱身了,他那阴邪无比的功夫,自己还真是不齿的。
赫子云不会真的以为,她会真的傻到把这纸当真吧。
这张纸,本来就不过是他和赫子云用来相互迷惑的东西,她回去不拿这纸去垫桌子角、擦窗户,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要的,就是把赫子云这个大麻烦放回武陟,给武陟皇帝找点麻烦,这点她很无奈的和秦无释不谋而合了。武陟这些年蠢蠢欲动,不枉叩边,两国交界之地的万历百姓,更是饱受骚扰,大战没有,小战不断,以至于边界处的百姓弃家而逃,国界周围,赤地百里,一片荒芜。
秦心颜不是个善良的人,尤其不喜欢吃亏,所以,在不可避免的大战开始之前,得先让你们狠狠内耗,你越弱,我万历胜起来越容易,咱们的百姓死得也就越少,将来注定要受到的战争创伤,也会相对较轻――
更何况,爹此刻正在南疆与那边的蛮子苦战,等到爹回来,肯定也需要修整一段时间的,当然要给你们武陟也多点麻烦才公平。
而且,武陟皇帝的人头,她要定了。
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安奇都是会去武陟的,那为何不让你们乱起来,再回去一击必杀呢?
秦心颜就是这个打算,在见到赫子云的那一刻,她立即决定了要和他谈判,借助这个机会,给武陟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