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跟前的柳筱淑,秦心颜的心头掠过一丝嘲讽。
你啊你,自以为重生了一次,就可以洞悉天机,扭转命运,却还是被命运狠狠的愚弄了一把,可笑,可笑。
但是,就算这样,我秦心颜也绝不会认输的。
绝对不会!
柳筱淑见秦心颜并不理会自己,竟然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秦心颜的心,彻底的沉了,声音里面带着几分颤抖,道:“姨母,你还是快起来吧,我受不起这么大的礼,你这是在折我的寿。”
柳筱淑没有听出秦心颜的话外之音,一咬牙,竟然开口道:“心颜,你若是不肯原谅姨母,姨母便长跪不起了。”
此刻,若是白薇或者秦王妃在场,都会劝阻住柳筱淑的举动,她这样做,无非是让秦心颜更加的难受,更加的心堵,更加的不想说任何的话罢了。
秦心颜倒吸一口凉气,她清秀的脸上,露出来一丝波动,看起来,就像是被柳筱淑打动了一般,道:“好,我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吧。”
柳筱淑却立刻破涕为笑,道:“好,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辜负你,若违此誓,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秦心颜看着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道:“娘娘何必发这样的誓言,心颜相信你就是。”
柳筱淑得到秦心颜的再三保证,心满意足地离去。
半晌,秦心颜狠狠的甩出袖中的鞭子,用力的朝着一旁的石狮子身上甩过去,似乎不将它们给打裂,就不罢休一般。
柳筱淑离去后不久,秦无释从另外一边的门走了进来,他的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显然已经听到了柳筱淑方才所说的话。
“秦心颜——”秦无释静静的看着她,那一副决绝痛苦的模样,安慰的话,半分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那种感觉,被亲人遗弃的感觉。
他从来都以为自己的娘是被爹害死的,他恨了那么多年,也一心想要夺得那个位置,然后复兴楚家,直到有一日,他得知了真相,发现原来他的娘亲是自己选择死亡,心甘情愿的舍弃自己这个儿子,离开人世。
那一刻,他是崩溃的,而他错怪了自己的爹,错怪的这样彻底,原本他也可以是幸福的生活的,而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其实也一直都很记挂着自己,爱着自己。
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无奈,怎样的悲哀。
但是,这种被人抛弃,被人误解的感觉,却只能自己慢慢的消化,旁的人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秦心颜察觉到了他的出现,看着他,利索的收了鞭子,转而微微一笑,道:“你几时来的,可是都听见了?”
秦无释冷笑一声,道:“听见了,原来我的担心是对的,她真的已经背叛了,若不是有你的保证,我肯定会采取行动的。”
秦心颜笑了笑,道:“王爷勿动肝火,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若你动了她,反倒是会引来陛下的怀疑,无谓因为她影响了大局。”
秦无释的面上却还是憎恶的神情不减,看着秦心颜的神情,却是叹了口气:“既然她是你的亲人,是你要保护的人,本王不动便是。”
秦心颜挑眉,没有继续说,却转了话题,道:“接下来的一切,全部都安排好了吗?”
秦无释点头,轻轻勾起了唇畔,漆黑的眸子流光溢彩,深深地望了秦心颜一眼,道:“我布下的机关,设置好的兵将,都已经埋伏好了,任他武功盖世,也不可能逃脱得了性命。”随后,他停顿片刻,道,“只是,他现在在死牢,距离死亡不过是一步之遥,堪称陷入了绝境,还需不需要咱们这般冒险,万一……”
秦心颜摇头,道:“王爷,如果每件事都要掂量一下,究竟值得不值得去做,那么这件事情,就根本不用去做。你若是想要赢,就不要瞻前顾后,停驻不前,你只能往前看,往前冲。一个回头,就是万劫不复,时机,在战场上,那可是最宝贵的东西,失不得的。”
秦无释闻言,神色微变,似是自言自语,道:“秦心颜,你是个女人,却好像比我更狠心。”
秦心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哦,是吗?原本女人就是蛇蝎心肠的,我比起很多人来,都尚有不足呢,王爷可真是抬举心颜了。”
“哈哈哈。”秦无释被她给逗乐了,大笑出声。
“好笑么?”秦心颜无语道。
秦无释只觉得她刚才的那一眼,仿佛要看穿了他全部的心思,当即心头一凛,讪讪道:“我错了,不好笑,你说的事实。是本王的心肠太软了,做事情竟然开始瞻前顾后起来了,多亏了你从旁提点,若是我有朝一日去了心腹大患,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他这句话说出来,仿佛情意无限,可听在耳中,却让人有一种奇怪的毛骨悚然之感,秦心颜明明听出来了,却仿佛没有感觉到,只是微笑道:“那就先行多谢,其实要你帮忙的还有很多,比如,我的姨母。”
“你放心,本王会答应你的,就算她一时糊涂站错了队,本王也不会杀人灭口的,毕竟,本王可是未来的君主,开明仁厚,绝对不是安若素那种无耻狡诈的小人的。”秦无释道。
“嗯,那就先恭喜王爷成为未来的陛下了。”秦心颜行拱手礼。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无限,却是各怀心思、步步杀机。
………………
昭和作为万历唯一的一品公主,她跟诸多皇妃太妃一样,也是要葬入皇陵的,待她的棺椁出宫那一日,全部的人,都要一直送行到远山之下的。远山是阳城附近的一座高山,高几百丈,与皇帝未来安葬的陵园相距不远,且远山跟阳山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比较陡峭,让人一看就莫名的觉得苍然肃穆。它南为峭壁,北为陡岭,形状如同一条龙昂首向天,含有皇家尊严之意。
皇帝早已命人在远山的南面建了栈道,在山腰处建宫门,修墓道,然后深入里面去建造宫殿。也就是最近几年,这个工程才竣工的,皇帝命人用铁浆灌注在石条之间,只等自己与自己珍视之人百年之后,将棺木放置其中,随后封闭墓道,再拆除栈道。这样一来,这宫殿下面是悬崖,上面无人能靠近,真正与山川结为一体。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防止贼人偷盗,更重要的是,不管多少年过去,换多少朝代,都没有人能够打扰自己的安宁了。
秦心颜听上官安奇解释的时候,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半天才道:“陛下这等心思,真是世所罕见了。”
上官安奇却是轻轻一笑,道:“是啊,万历的这个皇帝,是天底下难得的聪明人。”可如果换做是他,根本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只用因山而葬,不用起坟,不用棺椁,凿开一个洞穴放入棺木,不陪葬金石玉器,自然无人来偷,临着悬崖峭壁,自然安全无比。再简单一点,索性一把火烧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要么,干脆将自己的骨灰洒在海里,既能有死了还能放肆浪的逍遥意境,又能不为世人世事所累的好兆头。不管后世谁做皇帝,干他屁事啊!
说到底,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全都是看不开的聪明人。
千方百计守着,防着,难道就能守得住、防得住吗?
改朝换代,原本就是比较随缘的一件事情,反正你都死了,还能够阻止别人盗墓的步伐咩?
昭和公主出殡,百官随行,禁卫军护驾,跟之前太后的葬礼一样,也有近上万人出动。一路前行,终于到达了远山脚下,祭祀开始,皇帝行三跪九拜礼,王公百官命妇均随行礼,皇帝履行职责完毕,看着棺椁被送进去,墓道封闭,然后士兵们砍断了栈道,众人便可以回去了。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向皇帝禀报道:“陛下,远山附近发现了刘逆贼的党羽的踪迹——”
自打刘将军谋反一事后,纵使皇帝大肆肃清整顿,也依旧有人闻风而逃,而远山这个地吧,很偏僻,多是崇山峻岭,基本没人来,刘的旧部会挑选上这里,并不奇怪。
只是,在昭和下葬的时候,这批人居然还敢出现,这就实在是太过大胆了,不,甚至可能是另有图谋。
皇帝目光冰冷地看了一身孝服的安若素一眼,安若素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陛下,请容许臣将他们捉拿回来。”
由安若素亲自去抓这批人,一方面和这些人划清界限,另一方面可以向皇帝剖白忠心,昭告天下,再合适不过。
皇帝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安若素目送皇帝御驾离去,转身刚要上马,却突然有一个护卫悄悄靠近了他,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张纸条。
不远处,有一名女子正向他瞩目,他分明认出这女子正是柳筱淑的亲信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