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必经之路,我们绝对要把握住这最好的时机,切不可让他人给抢先了才是。”江无忧收了嬉笑之容,有些忧伤的看着北方,宛若一个伟人一般,瞬间精神层面高大了起来,只听得他轻轻道:“父帅,他想做一件大事,还说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恰是个好机会……不知怎的,我总是有些不安,虽然我也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安……可是,父帅向来是个格外有主见的,做了决策就不会再更易。更何况,情势紧张,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云生瞟了江无忧一眼,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是江铭喆的小儿子,他虽出身玉堂金马之家,却并无骄矜跋扈之气,算得上本性良善,这段时间以来,云生熟悉了他,心里也有了别的打算,只是,自己跟他,终究不可能做朋友。
来了有几日了,要是还不知这姓江的,他打算干什么,他打算怎么干,云生就枉为秦心颜所选中的人、落十一亲手栽培的得力高徒、洛迦岛搞怪第一‘小王子’了。
若不是秦心颜以那件事相要,自己才不要一个人跑到陌西这鬼地方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瞅定了江家,跟准老的肯定没有错,要见到江铭喆,那么,混进军营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是听江无忧说,落长老也在,而落擎川他曾参加陌西太子册封礼这件事情自己是知道的,那这个落长老,自然就是落擎川这个长流门弃徒了,当时,隔着远远的大殿,云生并 不确定他是否看清楚自己、看见了自己,总之,安全起见,云生最近一直避着主帐。
江无忧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是忧心忡忡的想自己的心事,云生瞅着他,想起十一师兄他曾很严肃的告诉自己:永远不要轻易付出你的感情,尤其当对方很可能是你的敌人的时候。
云生望天,喃喃……
怎么办啊,十一师兄,你怎么没教我,当别人对你付出感情,而你也有一点点感动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啊?
其实他就算去问落十一,也没有用。
因为,落十一他对这个问题,自己都是无解。
想了想,云生还是试探的道:“无忧少爷,大人那么宠你疼你爱你容你,你要是觉得不安的话,不然……你去劝劝他?”
“怎么劝?”江无忧苦笑,“这不是你们小孩子玩游戏……这是世间最最重要,最最蛊惑人的事,一旦起了那个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更何况,这虽然是一步险招,一旦胜利了,那就是名垂千古的骄傲之事,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说的好像你不是个小孩一样,云生腹诽。
他想了想,突然振奋起来,笑道:“其实,是我悲观了,父帅何等人也?我江家是军旅世家,论起打仗,普天之下,对手都是屈指可数。来的不过是那个黄口小儿,又不是万历的战神。就算被他先占了先机,这样也好,仗打得也是不乏味,这次跟着父帅,我也有个历练的机会,说不定,我还能立功呢!”
云生眼珠一转,立即拍手嬉笑,道:“无忧少爷,你书房里好多兵书,你又有一身好武功,你立个大大的功,江大人一定开心得很。”
“嗯……”江无忧点头,目光明亮,兴致勃勃,“云生,你说的对,我要立个大大的功劳,叫他们那些老拍我头说我还是小娃娃的叔叔伯伯们,都另眼相看!我也不比哥哥差,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跟爹爹一样的优秀将领呢。”
“是啊,”云生懒洋洋托腮趴在床上,“我看那些大将们,都拿你当小孩子看呢,你说话,他们都爱听不听的。”
“哼!”江无忧毕竟是少年气盛,听了云生这半含挑拨的话,立时愤愤然,道:“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要他们……”
“现在,可不就是机会?”云生笑嘻嘻在床单上涂鸦,“无忧少爷,我听过很多说英雄的书儿,里面的英雄真是了不得,什么关云长单刀赴会,什么落十一以一当百……”
他漫不经心的说,装作没看见江无忧,突然目光一亮,又扯了江无忧袖子,哀怨的道:“给逮只猫来吧,啊?夜里总有老鼠对我抛媚眼,我怕。”
“老鼠对你……”江无忧向天翻了个白眼,这三字儿,是什么用词?
他无奈的摇摇头,叫过来几个士兵,命他们去抓只猫来,给难伺候的云生小跟班。
抓只豺狼虎豹也许有难度,抓只猫实在太容易,不多时,便有人抱了只猫来,送给云生。
云生笑嘻嘻的接了,抱着猫去给它沐浴,然后去晒太阳,在帐篷背风的无人角落里,他扯着猫脸,大眼对着猫眼,严肃的问:“要不要派你去?”
“喵呜。”
“你这个表态我听不懂,”云生瞪猫,“你给个动作暗示先。”
猫举起右爪。
“唔……”云生抓着猫的右爪,瞅了半天,点点头。
“你是说,要去。”
懒懒的叹气,他道:“好吧,我知道,我其实骨子里跟秦心颜那女人一样,坏的很。”
他将猫的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又看了看河对岸,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对方军队的营帐。
刚刚才听说,幽城的万历大营被人雷霆万钧的走马换将,对方一封讨逆书行刑天下,杀气腾腾,毫不退让,直指东方瑾为逆臣,公开表示只追究逆首罪行,其余人等只要及时拨乱反正,不仅免罪,并有加恩。原本,对于陌西有利的东方瑾将领一下换人,这无疑对陌西是一个很意外的打击,现在能够倚靠的力量,少了很多。
对方现在联合灵城的大营,双方恰好形成犄角之势来一齐夹击流城,现在大军在两城相交处的陌西河附近,摆开了阵势,将起初势如破竹、兵锋直下、连克数郡县的江家大军直直挡住。
据说双方其实已经短兵交接过一场,江家大军没讨到好,对方的战法灵活且狡诈,难以捉摸,来如雷暴,去似飞狐,行踪诡谲,竟是令人都没处下手。
据说对方布的阵法也很奇特,我军其实也观察了好久,又在主帐中用沙盘与乌龟壳推演占卜了好久,愣是摸不准该如何布阵以对才合适。
现在,江家大军之中隐隐已经浮动一层诡异不安的气氛,这也是江无忧这几日神情异样的原因,他还算是谨慎,并没有对云生说太多,然而,遗传了落十一的机敏狡猾的传统的云生,绝非凡品,又是何等的警醒?贵族子弟出身的江无忧虽然大了他五六岁,但论起心计,哪比得上这天赋出众的孩子,云生揣摩他神色,大概便摸着局势了。
云生不懂兵法,之前在秦王府愣是临时抱佛脚,学了没几天的孙子兵法,此刻哪里派的上用场,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行事这么彪悍的人,八成是秦心颜那个女人来了。
既然她来了,自己就不会白费力气,落云生闭上双眸,伸手对着猫的脸颊一触,随后掠过它的眼睛,默念着口诀。
只见她面前的猫咪,整个身子都宛若触电了一般,全部的毛都竖了起来不说,也变得精神抖擞,妖精附体了一般。
云生勾唇一笑,莞尔将猫装入从火头军那里偷来的竹篮,随后,将竹篮放入河中,云生拍拍猫脑袋,道:“喵呜,三军总司令现在命令你以八路军第一队长的身份,单枪匹马渡河杀敌,不见秦心颜那恶妇誓不回,请相信,胜利属于我们,祖国的英雄丰碑上,也会雕刻你的光辉名字的!”
随后,跟起誓一般,他悲壮的拍了一把猫的屁股,开口道:“喵呜,去吧!”
“喵呜!”猫状似听懂了云生的话,也极其配合的纵身下跃。
猫在竹篮中晃晃悠悠的飘远而去,云生做西施状蹙眉哀叹,比心。
尚未叹完,便听见身后步声杂杳,有人道:“落天师,照今日这天气,今夜似是有雾,不如我们——”
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军师的意思是?”
那人却突然住口,却道:“咦,那里有个小孩。”
“喂!”那人在招呼,“你是哪里的小孩,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给我过来。”
………………
幽城大营,一身戎装的秦心颜正在踱步,仔细的研究着面前的地图,心里却在想,落云生那个小鬼,现在何处。若非蓝心身体不能久受损耗,自己是绝不会找上她的,还得帮她料理烂摊子,真不是个划算的交易。
“你说,我们下一步打灵城西面的军队如何?”秦心颜问。
不想,却没听见回答。
“安奇?”
依旧毫无回应,秦心颜怔了一怔,抬起头,这才看见某只妖孽的男人,正倚着书案在出神,他目光明明盯着帐篷一角,可是神情显示他根本不是在看一角的那个兵器架。
秦心颜缓缓放下地图,也皱了眉。
上官安奇,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