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沉浸在朝阳的微光里面,透出一股别样的美丽。
少男的脸,少女的眼,都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光彩夺目,那样的美好,仿若人世间所有干净纯洁的一切,都蕴含于此。赵阮阮看着他们,眸中印染着酸楚和羡慕,想着自己寂寞如死水,无人关爱的孤独一生,微微叹息。
良久,她终于回神,继而微微施礼,决然而去。
长街之上,只剩下相对的两人,轻风拂动着彼此的衣袂,初晨的阳光照在彼此的脚尖,以最为优美的姿态缓缓的绽放开来,一时间,两人都觉得这一刻的场景,似曾相识,恍惚之间。上官安奇隐约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仿若是前世,长街之上的清丽少女,幸福微笑的模样,更是恍了心神。
而经过了这么久,终于再一次见到她这般舒畅而又发自真心的笑容,上官安奇莫名觉得欣慰,百感交集。
于烽烟战火之后,两人安静对视,或释然,或欣慰。
半晌,上官安奇率先开口,道:“心颜。”
“嗯?”秦心颜回眸。
“不打了吧。”上官安奇笑。
“嗯。”秦心颜颔首。
看着她那冷模样,上官安奇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秦心颜转过脸来,认真的看着他,开口道:“我非聋不瞎,说实在的,我本来就想和你说,先打到这里吧,现在,我军的补给线拉得过长,再打下去,会出问题,接着很快又要入冬,气候严寒对将士们不利,如果退回聊城去休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等到明天春天,气候回暖,道路泥浆,一样不利我们打仗,倒不如就此罢手,以后再来,把武陟这群男男女女彻底全部收拾了。”
“嗯。”上官安奇点头:“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这几年,京城若是打不下来,那是无论如何不能退兵的,折戟于聊城的话,于万历的军威有损,必将士气大减,只有将京城给打下来,咱们才算此行有成,更何况,京城的位置直瞰腹地,如今归了你我,哈哈,整个武陟,不过是指掌之间矣。”
“看来,武陟的三大主事人物对于这里的态度不一啊,心不齐,则必败。”秦心颜冷笑,“再说,这赵贵妃她再怎么精于算计,始终漏算了一样,那就是人心。”
她缓缓转身,看着城门的方向,那里硝烟弥漫,隐约间可见日光反射下的兵刃,状似寒光跃动,应是万历的大军,此刻正在列队入城,胜利的号角,悠长的吹起,那响彻天地的雄浑之声,震撼人心,震撼大地。
爹,你的遗憾,心颜弥补了。
你的期望,心颜也做到了。
而武陟国,总有一日,会尽数插遍我万历的旗帜,整个北方,都将成为万历的疆土。
万历十五年十月,京城之战,主将冉廷舸亡,副将龙之余及武陟御前一品侍卫统领赫庭轩被俘,是日,赵贵妃潜入京城,谋杀万历大军统帅未成,之后联合京城的诸将踏营,意图偷袭反攻,被早有防备的万历军队的一击必杀,请君入瓮,轻易灭京城的武陟余军十一万,赵贵妃等人重伤逃跑,下落不明,自此,万历与武陟的这一场大仗,万历胜。
万历十五年十一月,征武陟主帅秦心颜在京城的西山筑长围,又在南面的京山、龙山附近筑城,连接诸堡,完全切断了京城与武陟腹地的联系。京城,聊城,云城、嘉城、光城、春城、昌城七大武陟国的重城,全部陷落于万历之手。
随即,万历监国雍亲王秦无释下旨,令边境民众可适当迁居,两族和平杂居,交易往来畅通,并使驻军镇守,重设了一套管辖机构,并制定颁布免税减赋的优民惠民政策,迅速安定了惶惶不安的武陟投降人民的人心。
自此,武陟版图之上的约莫过半的疆土,从此皆属于万历,那块大陆地图上新划出来的江山,从此成为万历的新标志。
原本就是大陆之第一大国的万历,如今更是将疆土向外扩张了一大块,如一巨大的阴影,虎踞龙蟠于其他国家之上。别国的密探,一些小岛屿国的探子,由此往万历国派得那是更多了,诸国之间,也开始试探着交联,寻求合纵连横,共御万历这一强敌的可能。
尚在凯旋班师回国的途中,秦无释的一道圣旨,便已然颁行天下。
京城一战,论功行赏,尚书秦心颜晋封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上官安奇被封安王,是万历史上第一位外姓亲王,萧云峥官升三级,封元武将军。
诸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政治队伍,神奇诞生。
万历十五年十二月初,除去特派去驻扎诸城的大军,剩下的几十万大军凯旋,回归阳城之日,合城欢庆,监国秦无释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欢迎,上万的百姓将入城大道的两侧都围挤了个水泄不通,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午时,大军方缓缓进城,百姓们热泪盈眶,激动万分,争相一睹铁血依旧风采不改的秦家长胜之师。不过,奇怪的是,除了萧云峥潇洒嘚瑟的出现在大军之前,接受众人“兴我国威,万历永盛”之类的欢呼之外。其余主将都没有露面,秦王府专属的马车低调的走在行游队伍的最后面。
有人猜测,也许,秦国师跟安王正在亲亲我我,共享今宵良辰呢。
去,你这不正经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二人啊,分明是在正在商讨下一步的行军作战计划呢。监国说过,总有一日,这整片大陆,都将插上我万历的国旗呢!
过了半个时辰,礼乐齐鸣,金鼓迭响,“衣冠楚楚”的秦无释亲自走上前,于万民的屏息之中,走到队伍的最后,低调的秦王府马车前,伸出手,轻轻的掀开了帘子。
众目睽睽下,将帘子微开一线的秦无释,手却突然顿了一顿。
随即快速的将帘子放下。
继而姿态轻闲的转身,面对瞪大眼睛殷殷期盼的民众们,一贯严肃的秦无释,却笑嘻嘻的摊了摊手,意味深长的开口道:“国师和安亲王,他们两个太累了,正在歇息,本王不忍心吵醒他们,庆典呢,咱照常举行,不过,都小声些哦。”
众人恍然,眼睛里都是八卦的粉红泡泡,然后点头如捣蒜,识趣的走回到队伍里面。
紧接着,发生了略微诡异的一幕,欢呼声照常,不过,却是一场无声的盛宴。
嗯,民众们喜笑颜开的脸上,还多了几分暧昧不清的意味。
但是,有两个人的面上,却并非如此颜色,陈寰之跟刘城昱对视一眼,接着,二人齐齐走到一旁的城楼之上,看着一辆与大军背道而驰出城、却畅通无阻的马车,皆是会心大笑起来。
“寰之兄,你果然了解秦心颜。”刘城昱指了指那马车。
“城昱,你不也是一样猜到了么。”陈寰之摇了摇头,似叹息,似感慨一般的开口道:“心颜她不论喜欢与否上官安奇,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中公开她的私事,更别说这么欲盖弥彰的整一如此低调的马车,还摆明了告诉大家,她跟上官安奇在一处。所以我猜,马车里根本没有人。而她会去哪里呢,诺,那是她的马,名字很逗,叫大白。”
“她确实跟别的人不一样,晋封国师,还是唯一一个女国师,这是极大的荣耀,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奇迹,固然,这是她凭借自己的军功、自己的成就所换来的。但她却绝无半分居高自傲的心,此刻不出现在这里接受万民敬仰,是在告诉监国,她无心名利,不必忧心秦王府功高盖主么?”刘城昱笑了笑,“这样想来,倒也是个机灵的女子,难怪,万历国上上下下,仰慕她的男子,数不胜数。”
“城昱,放下是对的,她这样的女子,我等凡人,本就只能仰望。”陈寰之说着,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倘若当初自己坚决反对她上门退亲?不过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陈寰之,你本性软懦,你不够潇洒,你根本配不上她,就算得到了,也只会摧残掉她原本的美好。那么,还不如让她自由自在的在远空翱翔,去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情,去享受她的快意人生。
“仰望,是啊,从几年前她第一次拒绝我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然明白了我跟她有缘无分的结局。”刘城昱亦笑了笑,“不过,如果上官安奇被她休了,我还是会知难而上的哈哈哈。”
“哈哈,上官安奇要是听见你这话,肯定会提剑来跟你单挑的。”陈寰之笑的更加畅快起来。
夜寂,御书房内就更加的安静冷清了,秦无释独坐桌前,似在凝惘,似在深思。
忽而开口道:“小盏子,你说,她为什么要唱这一出空城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