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子铭木然的看着地面,今日的气温,相较于前几日而言,其实已经有些回升,但是,她却莫名觉得更加的冷了。
“你这样伤害自己,小王我不会动容,也更不会同情你的,而那些爱你关心你、非你不可、将你放在心尖上的人,见到你这样糟蹋你自己,会难受会心疼会伤心会郁结,你又何必徒增他们的悲伤呢?”上官安奇说着,伸手拍了拍赫子铭的肩膀,“还有,赫子铭,你对我的了解又有多少呢?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你不要盲目沉浸在你自己的幻想之中了,伤人伤己。”
赫子铭抬起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声音也带着哽咽:“安奇哥哥,心给出去了,难道说句收回,就能收回来吗?”
上官安奇看着她,“收回去,总比被碾碎了捡不起来好,你觉得呢?”
赫子铭沉默不语,低下了头,早知道他心如玄铁,无可逆转,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见到他,争取努力一把。
“还是说,你觉得,自虐自残比自尊自爱来的更加刺激?”上官安奇冷笑,一双冰冷嗜血的眸子,一下子刻进了赫子铭的心里,寒彻心扉,不外乎此。
“安奇哥哥……”赫子铭看着他转过身去的背影,想要伸手去拉,但是却拉了个空。
“不要叫我安奇哥哥。”上官安奇冷冷开口道,向前迈了一步。
“那……上官哥哥。”赫子铭看着他那冷淡的样子,一下突然就慌了。
上官安奇突然笑出声,开口道:“赫子铭,如果你收了对我的那份心思,那你就可以一直都叫我安奇哥哥,你永远都是我上官安奇的妹妹。就像从前一样,一切都会是美好的。”
“嗯?”赫子铭睁大了眼睛,看向上官安奇,不知他何意,却听得他那一如既往淡漠冰冷的声音传来:“但是,如果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全然不收敛,执迷不悟,纠缠小王,别怪我手下无情。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隔着一道鸿沟,那是我的血海深仇。”
赫子铭闻言,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了,血海深仇,父皇是很多人心中爱戴之人,也算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大赦天下这种旨意都能颁,为何偏偏要灭了上官家满门,若非他被鬼谷子老人看上,还成了飞鹰阁阁主,想必,安奇哥哥早已成了一缕孤魂。
上官安奇压低了声音,道:“赫子铭,我不恨你,但是我也绝不需要什么爹娘债子女偿,请你自重,也请你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再追着我不放了,若非碍于兄弟之义气,你早就活不了了。”
赫子铭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脚上跟扎了钉子一样,动弹不得。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若非碍于兄弟情义,我确实早就被他如同蝼蚁一般给碾死了。
赫子铭,你该死心了,没有结果的痴缠,到头来不过招人厌恶。何必呢,他心里有人了,你就应该退场了,更何况,上次还输给了和惠郡主,婚书都输没了,还巴巴的做什么。
“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赫连海走了出来,拍了拍赫子铭的肩膀。
“叔父……”赫子铭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泪如决堤。
“你明知道安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一心去招惹,他杀人的时候,你还跟个小孩一样在娘亲的怀抱里吃着棉花糖,哭着喊着要奶娘抱呢。你看,这样纠缠他,惹恼他,他却还能由着你胡闹,让你一直在这个世界上活蹦乱跳,就算你跟他之间有那一道鸿沟,他依旧没有对你下杀手。说明啊,你跟其他的姑娘还是不一样的。”赫连海出言安慰。
“可是,光有这种不一样有什么用,他不喜欢我,他不想娶我,他看见我就厌烦,他让我滚回武陟去……”赫子铭一边擦眼泪,一边看着满脸淡定的赫连海,更气恼,“叔父,你这能叫安慰吗,我听了只不过会更加的难受好不好……呜呜……”一边哭闹,一边用力的捶着赫连海。
“打死我了,那就没人安慰你了。”赫连海笑道,拍着她的后背。
“不管,我现在想打的人可多了,不让我打你,我就去打石一跟石五,反正我也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了,打一打,总可以的,还能帮他们疏通筋骨了。”赫子铭说着,却是停下了捶打赫连海的手,安静了下来,擦了擦眼泪,朝着大海走过去。
“喂,子铭,你要做什么?”赫连海慌忙拉住她,生怕她要踏步入海,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我看看大海,辽阔无垠,好美。你看那浪花,一直在竭尽生命之力去击打礁石,就算它整个身子都要被打散,还是勇往直前,这是为什么呢?这莫非是老天爷赐予他们的使命,他们不得不完成吗?”此刻的赫子铭,宛若一个诗人,看着眼前的这些浪,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它们,感受它们,然后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眺望远方。
赫连海看着她,叹了口气。
“因为它们并没有其他后路,只能向前,别说是这小小的礁石了,就算前面是一座小石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海浪都能将它给穿钻过去。认定一个正确的目标,并为之向前努力,如不放弃,也是会有成效的。”姚博玮的声音,恢宏有力,传了过来。
“你骗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根本就不是通用箴言,安奇哥……不,是上官安奇,他就从来不买我账。”赫子铭抓起一个小石子,就朝着姚博玮丢过去。
姚博玮没有躲闪,硬是挨了这一下,向前走了几步,道:“子铭公主,这八字真言实现的前提,是你确立的目标正确。如果你一开始在起步的时候就错了,那最终的结果,也不可能正确,就好比你面前的这海浪。它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小溪流,一点一滴的涌入河流,河流再跟其他的河流合并,最终才会成为大海。而如果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小溪流没有跟随大部队,而是跟随着她的心而为,毅然决然地流入了沙漠,那就会被漫天深厚的沙尘给彻底吞没掉,别说是今日你眼前的这一片大海了,就是连一丁点的河流都不曾有。”
“我真的错了吗?”赫子铭喃喃,痴痴的望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大海。
“错了不丢脸,只要不要一错到底,那就随时可以重头再来,不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深谙此理。”姚博玮走到赫子铭的身侧,开口劝道。
久久的沉默,赫子铭终于重新开口:“回武陟。”
“是,公主。”姚博玮高声应道,赫连海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赫子铭的神情,也终究是安了心。
放下,是为了更好的拿起。
……………
不知道是因为落擎川的关系,还是因为何苏夜由无业游民转变成为了六品小官的缘故,提亲很顺利。关家夫人也终于放下了对何苏夜的偏见,同意了这门亲事。
定了文定之礼,定了三媒九聘,关家收了落擎川的彩礼,考虑到两孩子年纪都老大不小了,关家老爷就慌忙请来了一个“地仙”,算了一下正式办亲事的日子,这事儿就很定下了。
因为关家夫人事先警告过何苏夜,不许请他的那些个什么狐朋狗友,说什么“咱关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比不了阳城四大家,但我关的亲戚,那可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看到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会连酒都不敢喝”,所以这一场婚宴,来的几乎全是关家的亲戚。
十五桌的酒席,女方的亲友坐了十四桌,男方只用了一桌,还只坐了三个人——落擎川、秦心颜与陈寰之。
刚开始,这关家的客人是一面吃着关云月的喜酒,一面私下里窃窃私语,难掩嘲笑,秦心颜是和惠郡主,那也是冲着关大小姐的面子来的,虽然落在在男方亲友席位上,但说白了,那也是女方的亲戚,来证婚,那也只是给关大小姐撑场面的。
哪有人娶亲是在女方家办酒席的?还只男方的结拜大哥跟结拜兄弟这么两个亲朋,陈家大少爷一向广结善缘、朋友居多,来这一下,估计客气的成分偏多。
这男方能落魄寒酸至此,也是世上罕见。
关云月的娘本来就是一个好面子的庸俗女人,听到这些议论,她的脸色,那是越来越难看,毫不客气地瞪着何苏夜,关家老爷虽然是个长袖善舞之人,但是事关自己的掌上明珠,也是面色不大好,喝酒的头越垂越低。
就在这个时候,上官安奇一袭紫袍,翩翩而来。
不晓得是谁喊了一句“官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众人更是满面惊讶,慌忙行礼,一致觉得是来人走错了地方。
可是,当知道何苏夜是刘病已的朋友,送的礼又是一间三进二出的房子、不仅有院子,还有一块不小的地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各路亲戚的嘴,终于被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