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华走至浅释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道:“神尊久等,走吧。”话罢,也未遵循什么规矩,率先往前走去。
浅释看着头也未回的殊华走远,转头看了看依旧站在原处的佛瑾。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佛瑾皱了皱眉,而浅释却依旧淡淡,只是睨了不远处的山石一眼,便转身离开。
佛瑾看着一前一后走远的两人,垂于身侧的手越握越紧。
“又被拒绝。这般缠着人家,有意思吗?听上去当初你做的事,很伤她的心。”禅色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山石后传来,佛瑾深吸一后气,缓缓放开紧握的双手。
“你跟来做什么?不怕被他找麻烦?”佛瑾皱眉道。
禅色站在山石旁,看着已走远的身影,浅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若是觉得他会因我将他困在万鬼窟而找我的麻烦,那就太小瞧他的肚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将这些看的很淡,并不在意。”
“哦?你觉得我是在说这个?”佛瑾摊了摊手,明显表示禅色猜错了自己的意思。
禅色默了默,道:“不是?”佛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说的并不是此事。禅色凝神想了片刻,道:“那你是说以前的事?若是这个你无需担心,想必他已是记不得了,毕竟我以前与现在相差太远,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一处。”其实禅色并没有说完。他如此放心,主要是因为他知道,浅释根本不可能记得他。
佛瑾唏嘘一声,道:“我还以为有戏看,你没看到方才他往你藏身的地方望去时,眼神有多恐怖。”
对于佛瑾的说辞禅色不置可否,想他与浅释也算有些渊源,虽知他修为高深,但表面的可怕,却从未见过,毕竟,浅释是个甚少有情绪的人。但禅色不得不承认,浅释的实力确实可怕。就以刚才为例,他已是藏得十分小心,却依旧被他一眼看穿,且方才那一眼虽说算不得寒光似箭,却也让他心中突了突。要知道,他已是个成了佛的。
禅色回神看了看佛瑾,道:“好了,见也见了,便回歌罗城吧,我不太喜欢老被人打扰。”
佛瑾听了,面色一沉:“白长老叫你来的?”禅色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往回走。佛瑾紧跟其后,笑道:“我就纳闷了,你一向是个不近人情的,怎的白长老次次都请的动你。”
禅色幽幽道:“因为他每次找我都是因为你的事,而你与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出个什么事,便会影响我的计划。”
佛瑾扶额苦笑道:“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些,虽说大家都是有心机的。但还是喜欢听写漂亮话,你说是关心我,又不会少块肉。”
禅色停步,侧头看向佛瑾。佛瑾对禅色忽然停步搞得莫名其妙,也随之停步,问道:“怎么了?”
“其实,上次楔刑之事当真怪不得他,若是我也会那么做。”禅色眸光深了深,继续沉声道:“因为身为魔族,三界中人人想要消灭的族群,你身为魔君,万不能有一丝弱点。更何况是软肋,那老头对你其实用心良苦,不惜做好被你斩杀的思想准备,你却不领情,当真可怜。”
佛瑾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声道:“我向来不喜被人摆布,任何理由都不行,即使是为我好。我的命运只攥在我的手里,谁也休想颠覆。”
禅色见游说没什么成效,无奈道:“那你把他关在那地牢中做什么,放出来吧,毕竟只是个可悲的老人。”
佛瑾挑眉,不解道:“你何时竟也当起了说客,当真稀奇。”说完笑了笑,道:“即是如此,我将他放了便是。”
禅色轻点头,道:“我只是很欣赏这种忠心护主的人才罢了。”佛瑾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未再说话。佛瑾招了两匹烈狱马,两人骑着回了魔界。
途中禅色问了佛瑾之后的打算,佛瑾只淡淡道:“首要当然是将父君从那境中救出来,之后便是将属于我的夺回来。至于此次浅释的目的,我已是知晓,虽说不能亲自动手,但已是有了安排,你大可放心。只要我父君出来了,想必离你想要的也就不远了。”
而此时两人正算计的浅释,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前方同情心泛滥的女子。而此时的殊华,正在自己身上翻来翻去的找着身上值钱的东西。
而出现此等场景,却是因为与佛瑾聊完之后,殊华一直闷头赶路,短短半天已是快到昆仑地界。而随着越来越靠近昆仑,凡界气候亦是越来越冷。想是今年冷的尤为厉害,两人赶路期间遇到了不少逃难的灾民,便有了殊华现在翻找的一幕。
殊华翻找了一阵,找出几件之前的玉器,可灾民的数量十分庞大,做不到雨露均沾,殊华一时犯了难。转身看向身后看戏的浅释,无措道:“神尊,你看他们多可怜,尤其是那些带着几个孩子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我原本想尽些绵薄之力,可又力不从心,这可如何是好。”
浅释顺着怀中小黑的豹毛,淡淡道:“你也自知帮不了那么多人,那就不要招惹这些麻烦。”
“可,可你看那个带着几个小孩的妇女太过可怜,大人就不说了,那几个孩子脸都冻紫了。在这原本无忧无虑的年纪,遇上这样的事,想必还是希望有个好心人帮帮自己吧。”殊华指了指不远处一直望着他们的三个孩子,面上有些悲凉。看到此时蜷缩在一起取暖的小小身子,殊华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想起自己年幼时孤零零的模样。
浅释看向不远处痴痴望着两人的三个小孩,此时他们正和大部队一起调整休息,好恢复些体力稍后继续迁移。小孩身边有个中年妇女,衣衫褴褛,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却只着了一件满是破洞的外衣。不停地搓手哈气,感觉手暖和了就去温暖三个孩子的小脸,一个一次轮流着。
浅释看了眼一旁有些按耐不住的殊华,提醒道:“你若是将手中的东西给了她们,只会害了她们,我劝你想清楚再做。”
殊华有些不明白,自己给她们钱,怎的还害了她们呢?不解道:“我是要帮她们,怎的会害。有了这些虽说不能衣食无忧,但还是可以填饱肚子穿暖和些。”
浅释看着有些糊涂的殊华,淡淡道:“她们身旁并未陪着男子,一个孤身妇人带着三个孩子,你将这些玉给了她们,你觉得她们能守到及时?再者,即使身边有男子,在这一大群灾民中难免会有些心术不正的,只需两三人,这妇人一家也是抵挡不住的。在大多数人都在受难时,却突然有个把人受到上天眷顾,你觉得另外没受到眷顾的会如何。”
殊华听了浅释一番话,不由低头想了想,为难道:“那神尊认为应当如何。”
浅释看了眼三个孩子,淡淡道:“有两种办法,一你一直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二,便是什么都不做。还有我不得提醒你,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殊华觉得自己被浅释说的越来越糊涂了,晕晕然道:“神尊到底想说什么,说的太深奥,我听不大明白。” 殊华虽是敏感细腻,有时见地也是一针见血。但有浅释在时,她大多是不会动脑子的,这个习惯就是殊华自己也是没有察觉。
“你仔细看看那妇人,和那三个孩子。”浅释示意殊华观察,可殊华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依旧一脸迷茫。
想是浅释对殊华的脑子已不抱有幻象,开口道:“那妇人虽是衣衫褴露穿得也不多,但贴身那件却是好料子很保暖,因是冷不到哪里去。而一旁的小孩却是真的冷。且这妇人皮肤并不似终年劳苦的下层人,眼神也时常飘忽不定,观察身边的局势。想必这三个孩子并不是她的。”
殊华听了有些震惊,随着浅释的说法仔细的看了看,还当真时,不由好奇:“那这妇人是干嘛的?看她对孩子也不错啊。”
浅释默了默,道:“因是人贩子,像这种大片逃难的,普遍都有这样的人贩子。因许多困苦人家这种时候,再是不舍也会为了小孩能活命,而将他们卖给人贩子。毕竟,在贩子手里不至于被饿死或冻死。”
殊华有些不敢置信,却又似有些理解。浅释看了看皱眉的殊华,继续道:“方才那妇人,那般做只是见我二人在此看了许久,衣着也上乘,想必是想从我们这里诓些银两罢了。而那些小孩望着你,只是想你将他们救出来罢了。”
“那这些小孩会如何?”殊华沉声问道。
“运气好的女孩会去做童养媳,男孩儿一般是给那些无子女的当孩子。运气不好的因是被转手卖到花楼。”浅释幽幽道。
“那运气不好的男孩子呢?”殊华好奇道。
“也是被卖到花楼。”
“咦?男孩子被卖到花楼做什么?”
“和卖到花楼的女子做同样的事。”
“……”殊华在脑中脑补了下,不禁打了个寒战,幽幽问道:“神尊怎的这般了解。”
浅释答道:“活久了,自然是什么都能见到。”
殊华觉得浅释这个解释她竟无从辩驳。殊华看了看那几个孩子希冀的目光,心中难免有些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