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华听了,想起前两天还曾调戏过浅释,只觉浑身的皮绷得有些紧。她有些不明,便问了莫彧。莫彧只是斜眼瞟她,嘴角扯了一丝笑道:“现今才觉得怕吗?你确实皮紧了些,敢当面调戏一方神主,莫不是运气好,这身皮怕是已经被松的不成样了。”
彼时殊华和莫彧正坐在三途河边的一块凸出的石岩上。殊华的面容僵了僵:“我当时只是觉得,需得找个能让他记住我的说辞,日后见了我也是想得起的,却没成想,当时的说辞确实有欠妥当。”
莫彧默了片刻,转头盯着殊华看了许久。惹的殊华以为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伸手摸了摸“你这般盯着我,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说完,撩起衣袖擦了擦。
却不想,莫彧只是浅浅道:“我只是在想,你这脑袋是不是司膳神君院里的磨盘,须得有人推,它才转。想来稍有些操守的仙,万不会说出想要被摧花这番话来。”
“ 我当时只想说调戏下美男,却是没有真叫他摧我,毕竟在我的认知里想摧我这朵娇花的还没有几人。现下想来,他便在那几人当中 ,想想委实丢人。”殊华顿觉面皮有些火辣辣,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过了片刻,殊华像是想起什么,侧身问道:“你们司主,可有什么特别喜好,我也好携了去赔个礼,日后也好想见。切莫因这个缘由,让他对天界有个什么偏见才好。”
莫彧听言,想了片刻“旁的喜好倒是不多,却是对饮茶有份少有的执着,你且可以试上一试,找些好茶应是可行。”
殊华一听,喜上眉梢。别的她不好夸大,这茶虽不是她同宗,却也属同系,她对制茶还是有些造诣。便借了莫彧的九婴兽,回了趟九重天。
殊华一回九重天,便去了寝殿,一阵翻翻找找,取出了一个紫色镶金琉璃盒。打开盖身,里面装的是已烘焙好的碧螺春,飘出一股淡淡的清香,闻着顿觉神清气爽,灵台一片清明。
第二天。在走之前殊华还是不忘尽尽姻缘神的职责,巡视了一番园中的姻缘树。设了几个情劫,对月老和红娘交代了一番,才揣着茶叶风风火火的下了冥界。
冥界入口,莫彧显然已在此处等了有些时候,正在于值班的几个鬼差闲磕牙。看到殊华,便起身迎了过来。
“我以为你昨日便会来,却不想你今日正午才来,我还以为你是怕了。”莫彧行至殊华跟前,摇着手中的一柄十六骨折扇。殊华还分神注意了下扇面,绘了一副一枝红杏侃侃漏出墙头的画作。
殊华抬眉看向莫彧,感觉莫彧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风骚之气。
“本应昨日来的,却是这茶须得一壶好水,才花费了些时间,现今才能来。你且带我去找你们司主,于他当面赔个罪。”说话间已抬脚进了幽冥司。守门鬼差见是与莫彧阎君相识的,变也没有多加盘问。
经莫彧带路,转了几个弯又拐了几拐,终于停在了一处宫殿。
“到了”莫彧驻足收扇,指了指眼前的宫殿。外围的宫墙上爬满了紫色蔷薇,基本看不出墙原本是个什么颜色,只剩眼前一片紫绿相间。
殊华有些不可思议道:“这里?你们司主莫不是个花妖?搞得这般花哨。莫彧你们司主莫不是揣着颗粉粉的少女心吧。“
莫彧眼角一阵抽搐“你的皮又紧了。”
初初殊华也是被这景象吓了一小跳,一个天地五荒的神主,住在这么个花团锦簇的宫殿,她着实相信的很辛苦。
莫彧抬手请殊华先入殿,做足了谦和有礼的派头,殊华也并未多想,道是莫彧这般是给天界姻缘神这个身份一些面子而不是她殊华。想来,从相识到如今这十几万年,莫彧却是从未给过她什么颜面。便也不在客气,侧身走在了前面,入了殿门。
殊华进入殿门走了几步,发现莫彧并未跟上,转身看着一脸惊讶表情的莫彧戏虐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不跟上,莫不是想给我和你们司主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想到你这么有情义,以往真是对你有些误解。”
莫彧收了惊讶之色,抬手清了清嗓子,掩过刚才的尴尬,跟上殊华进殿的脚步“你确实是有些误会,我慢你几步,实乃我们冥界礼仪,万不会是给你制造什么机会。”
殊华哦了一声,也不作多问。端了副天家庄重派头,继续入殿。莫彧是知道的殊华虽是平时散漫,没什么仙家操守。但正事却是从未失了分寸,这也是她在天界几十万年来,小祸不断,大祸未有的原因。她有自己的底线,只是未曾想她却是要在一个萝卜坑里摔个两次,完全不似她平日作风,莫彧觉得有些看不透她了,或是,从就未曾看透过。
浅释的寝院中,并不似殊华想象中依旧花哨,反而是一派素雅,没什么多余的颜色。院中有方大约十丈宽十丈长的小湖,种着一片大酒锦,花开时有些像牡丹,却实实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浅释的寝殿便建在莲池之上,以一排石桩为路,倒显得甚是雅致,别有一番风情。
殊华见到浅释时,他正面朝外斜倚在窗边的卧榻上看书。殊华进去时瞄到一眼,浅释看的应是道家的《清静经》。
当初殊华念学时,夫子也是曾叫一众学生背了一背。是以殊华一看便知此书出处。《清静经》念学时学堂中背的最好的便是殊华,领悟最好的也是她,此书具有澄心的功效,也使得对她后来肃清冥界怨念助益良多。
殊华停在浅释身前两米处,抬手作了个揖,规规矩矩大大方方的做了个敬长辈的礼数。等了片刻,见浅释未有反应,似是没发现屋中多了两个人。殊华觉得这幽冥司主忒是会拿架子。
此事,委实是殊华有所误会,浅释未有动作,实属是在想事有些出神。这整座寝宫浅释都有设置结界,防止外人入内扰了他的清净。能不被挡在门外而毫不被他察觉的,除了知晓方法的莫彧,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所以先前入院时莫彧一时惊讶,也情有可原。
“殊华不请自来,虽有唐突,却是为前几日对司主不敬,特来赔罪。送上小神自制的芙蕖碧螺春,还望司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恕了小神的无礼之罪。”殊华眉目低垂,声音更是清脆悦耳,语气平缓,全然没了前几天的调笑之气。
浅释闻言收回神智,瞟了眼殊华,覆又看向殊华身旁的莫彧。
莫彧见浅释看向他应是要他解释一下怎么回事,便上前于浅释做了番解说“司主,这位是九重天的姻缘神殊华上神。自知前几日在曼殊沙花海中冲撞了我主,不知从哪知道您喜爱茶艺,今日特意带了自己制作的芙蕖碧螺春,前来赔罪,望能得您宽恕。这殊华上神属下还是知晓些的,茶艺还是颇有造诣的。”
浅释听罢,微一皱眉默了默,少时似是想起了殊华是哪个道:“是前几天那个脑子不好使的上神?怎么今天是送上门来找摧的吗?”
“误会,绝对是误会,是我当日喝了些酒,我酒品不好冒犯了司主,实乃惭愧,见谅,您见谅。”殊华现下肠子都要悔青了,当日就不该一时兴起,去调戏这厮。
“既是冒犯了,那便去九重天领个责罚便是。”莫彧见浅释要将殊华交由九重天处罚,也算意料之中,浅释是个有仇就要报的,却又不喜自己麻烦的人。
殊华一听,有些上火。想他一个五荒神主,辈分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倍,气量却这般小。凡界不都说大的会让着小的吗,看来凡界的话着实信不得。
莫彧见殊华隐隐有要发作的趋势,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劝说两句,毕竟若不是他带殊华来冥界也不会出这个岔子。
“还望司主海涵,这殊华上神虽是九重天的神,却也与我冥界有些渊源,也算半个幽冥司的。想是司主已是知晓,前段时间清怨池被九婴兽捣毁,使得幽冥司怨气冲天却无从肃清。没过几日这三途河旁的曼殊沙便起了效,清了那怨气还顺带消了些前世记忆,与我幽冥司使了个方便。那曼殊沙便是这殊华上神的衍生体。也算与我司有恩,还望我主从轻发落。”
浅释听闻,微微愣了愣神,终是正眼瞧了眼殊华。声音淡淡道:“你是曼殊沙?”顿了顿又道:“仔细瞧来还真是。”
因浅释抬眼瞧来有些忽然,殊华低头不急。便落进了一双浅紫色的眼眸里,那眼眸似深海的漩涡,让人挣脱不得冰寒彻骨。
按理面见比自身仙阶高的神仙,是不能直视其仙容的,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也是最起码的礼数。是以虽说殊华得见浅释两次,前一次只是看到个侧颜。这一次却是看的十分的真切。
浅释长了一对好看的剑眉,凤目狭长,眼尾轻挑,镶以浅紫色眼眸。鼻梁高耸,皮肤白皙。一头延绵的银丝只是勾了几缕于身后用金色发带束着。配以绯色金边的锦袍,怎是一个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根本见不着能概述的。殊华看得有些痴,竟忘了将目光收回。
浅释看着眼前的女子,注意到的却是过腰的黑发,被打理得很好。
只是此时眼前女子的目光一直痴痴望着自己,一脸的若有所思,却是让他不怎么愉悦。以往见了他的女子,脸上除了是痴,便是贪。其实他是很讨厌别人盯着看的。
莫彧在浅释身边十几万年,当是深知浅释喜恶,浅释现下虽是没什么厌恶神色,微挑的眉却是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咳咳,看殊华上神的神色,似有什么疑惑。”
莫彧的提问召回了殊华些许神智,殊华淡淡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却也不见她有任何尴尬之色。
莫彧等了半天,见殊华没有开口的打算,尴尬的笑了笑,便也闭了嘴。一时一室无语。
“听说你带了自制的茶要给我,而且茶艺还不错,那便去煮上一杯,我今日便不作计较。”不知何时浅释已转过身去,又躺下看起了他的《清静经》。一副卧等茶来的姿态。
殊华答了句是,便着手准备起了茶具。一个中间有个小漏筛的云霓紫砂壶,一个专门煮茶的小炉灶,一套琉璃茶盏,以备煮茶时方便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