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喘的呼吸声伴着杂乱的步伐扰乱了平静的夜色,楼骨拎着裙摆在漆黑的林间摸索前行。她依稀记得白日里炎默是从这个方向驶进林子的,想必沿着这个方向也一定能找到大路才是。
楼骨不知道身后那双眼睛为何一直跟着却没有任何动作,但这样却也让楼骨更为慌乱。或许它是在观察自己,亦或是……它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
楼骨并没有太多心思去分析,她现在只有尽量往大路靠近,祈祷太阳能早些升起。在这样漆黑的林间孤身穿行奔逃,楼骨不知道身后的眼睛何时会发起攻击,也不知道自己能这样坚持多久。
而在楼骨狼狈身影后不止有那双硕大的眼,还有两个时隐时现的身影紧随其后。楼骨没有发觉,那专注于她的眼亦没有。
此时的泊修正站在楼骨身后不远处的树枝上,看着被下方庞然大物追赶着逃命的楼骨。而相较于泊修的淡定,一旁的炎默则显得有些焦躁。
“我说泊修,你这要是把曲楼国的公主吓傻了,你拿什么赔给那国主。你也看出来了,那国主可是对这公主宝贝的紧。”
泊修一直看着下方你追我赶的情景,淡然道:“一个从小被孤立,性格还没有扭曲的人,若是被这简单的未知给吓傻了。那只能说我太高看她。”
炎默呆了呆,好笑道:“谁管你怎么看了?我是在担心曲楼那边没办法交代好吗。再者,你没事总喜欢把它招来吓唬别人干嘛?”
炎默看着楼骨身后的庞然大物,抬手扶额不住的摇着头。他当真搞不明白,这泊修怎么老是喜欢招这东西出来吓人。
泊修没有帮炎默解惑,只淡淡道:“自是有我的道理。”
也就在两人谈话期间,下方的楼骨想是摸黑实在不怎么在行。脚下一绊,便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楼骨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刺痛的手心。心道不好,黏糊糊的,想必定是出了血。楼骨慌忙将袖口攥在伤口上,前身便要继续跑。
想是那大眼睛没了调戏猎物的心情,见楼骨摔扒在地,也没再客气。只闻林间赫然想起一声兽吼,楼骨背上一疼。刚要站起的身子,啪的一声又被按回了地上。这回可不似自己摔倒时的疼痛,楼骨觉得被这东西一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全都挤到了喉咙眼儿。那感觉,别提是个什么滋味,反正就是疼。
紧随而来的炎默看着下方毫不怜香惜玉的异兽,心中火起,作势便要下去帮忙。可还未等他反应,却被泊修抬手拦住。
“再等等,它知道轻重,不会有什么事儿。”
炎默着实看不下去了,愤声低吼道:“这都要把人按成饼了,还没事儿啊?”
泊修没有理会他,但阻拦的手也未曾放下。炎默一阵无语,要不是他即便使出全力也逃不了泊修的手掌心,他才不会干瞪眼看着呢。
被异兽按得快没气的楼骨挣扎了几下。也不知是是何原因,那异兽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力道伤了楼骨,竟乖巧的收了爪子,还好心的将面朝下的楼骨翻了过来。诚然它翻人的力道也不是一般的大,但终归相较之前那一扑还是小了不少。
可不翻过来还好,一翻过来看到那双硕大的幽蓝眼睛,楼骨瞬间更惶恐了。先前因疼痛忽略的恐惧,瞬间又全部涌进她的脑中。
楼骨条件反射的不停往后面缩去,直至被身后的大树拦了退路,才稍显平静。
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睛对视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但归根究底楼骨还是怯懦的,被盯久了还是瘆得慌。
“不知道这位大哥还是大姐,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缠着我不放又是为何?若您老是饿了,大可将我一口吞了,劳烦您莫要这样调戏我,我的小心肝可承受不起。”
楼骨不知道自己说的它能不能听懂,但太过安静只会让她更加恐怖,只得顾总坚强的说点什么,打破这样的宁静。
异兽似也没有步步紧逼的意思,竟莫名的向后退了几步。楼骨感觉它好像看着自己的眼神没了先前的凶狠,反而显得有了几分温柔。
寂静的夜色中,楼骨看不清异兽的全貌,也无从判断它是个什么东西。但从它硕大的眼睛可以看出,这身材体格定不会小到那里去。
楼骨正想着,便感觉那异兽似是缓缓的坐了下来。随即以它为中心,周边竟以水波的形式亮起了一圈圈淡淡的荧光。身旁几丈开外竟都看的清清楚楚。
由此,楼骨也算是得见其真容。它是一头浑身雪白的狐狸,只是体格却是比正常的狐狸不知大了多少倍。而且楼骨还发现,它的背上似是还长了两个犹如山羊角的犄角,很是奇特。楼骨心想,看来还是个畸形狐,可惜了这副好样貌。
正待楼骨看的认真之际,那畸形狐又慢慢向她走了过来。见此情景,原本稍有放松的楼骨瞬间进入紧张状态。
“你干什么?这是要塞牙缝了吗。不过你这习惯还真是稀奇,吃东西还得看着吃。不过还好,你不是什么其丑无比的怪物,被您吃我心里还想得通些。”
楼骨自说自话的嘀咕着,也不管对面的畸形狐听不听得懂。但当一张大狐脸凑到面前时,那咚咚的心跳声还是出卖了自己。
楼骨收了收下巴屏息看着眼前的漂亮狐狸,心中竟忽然有些感慨:“你的眼睛真漂亮。虽然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但我还是想问你,你今晚除了我可还伤过其他人?”
楼骨一直看着近在咫尺的幽蓝眸子,似是希望它能听懂般,默默地等着答案。
那畸形狐闻言,楼骨觉得它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放空,就好像人类被怔住时一样。楼骨见状也是一怔,惊讶道:“你能听……”还未等楼骨说完,那厮却是一个大舌头添了楼骨一脸的口水。当然楼骨的小嘴也没能幸免,还好有面纱挡了挡。不然,当真无法想象。
楼骨脸色瞬间绿了,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畸形狐已是又舔了几下。且舔完脸又舔向了楼骨紧握着袖口的手。
楼骨赫然回神,赶忙将手收到身后。她再没常识也知道不能让食肉动物沾染血腥,不然那兽性一被唤起,那可是相当恐怖的。再者,自己的血异于常人,更是不能让它沾染。
畸形狐似是不大明白为何楼骨不让自己舔她的手,但它也没灰心,转而又去舔楼骨的脸。这下楼骨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打又打不得,躲又躲不过,真是要活活被它的口水淹死。
正待楼骨生无可恋之际,泊修犹如天神般翩然落在楼骨身旁。然后一贯淡然的说了一句:“好了铃狐,退下。”
此话一出,那畸形狐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两步,坐在一旁。楼骨呆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你认识这只畸形狐?”楼骨很惊讶,这样的异兽,国师居然和它很熟。
这这时炎默也从树上跳了下来,楼骨一看似是明白过来:“你们就躲在树上看戏,就像当初在晋佛寺的后山一样?真是太过分了。”话罢,楼骨的眼中竟隐隐泛起湿意。
刚落地的炎默和泊修对视一眼,皆是一愣。这怎么回事?以楼骨上次的表现,神经不应该这么脆弱才对。
炎默觉得有些理亏,赶忙解释:“这可不关我的事,我要阻止的,但是被他拦住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过,我也没办法,你别哭呀。”
楼骨抬袖胡乱抹了抹满脸的口水,愤然起身看向没什么反应的泊修,道:“楼骨不知道国师如此是何意,我也不想知道。明日天明,还望国师能送我回去,这病我不治了。”
“回不去了。”
“哈?”楼骨和炎默皆是一脸不解的看向泊修,这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只见泊修抬手抚了抚一旁的庞然大狐,那原本一人高的畸形狐竟慢慢缩到巴掌大小。泊修弯腰摊手,那小东西便乖巧的上了手。
泊修将小狐狸递到楼骨面前,看着她道:“给你,它现在是你的了。”
楼骨一愣,回神接过小狐狸来回看了看,好奇道:“它原本背上的犄角呢?这畸形狐还能变化。”
泊修皱眉:“畸形狐?它不是狐狸,它是圣兽乘黄。”
“乘黄?那古书上才有的异兽吗?没想到真的有啊,不得了。”楼骨一边爱不释手的看着手中的小狐狸,哦不,小乘黄,一边啧啧称奇。
泊修看了一眼楼骨,转身往回走去:“好了,回去吧。之后我们便去尧山。”
楼骨闻言,急忙问道:“那我怎么回柏泽城啊?不先把我送回去吗?”
泊修收回即将迈出的脚步,负手而立,微微侧头头道:“既然收了乘黄,那么我到哪儿你便要到哪儿。找到了丢失的东西,岂有再任其消失的道理。”
泊修此言一出,不光楼骨不明白,就是与之相处甚久的炎默都不明白了:“你这又是那出?”
泊修没有回答炎默,而是转身看着楼骨,嘴角微翘道:“记住,我叫泊修。”
“泊修。”楼骨喃喃念着,不过一个浅笑便完全忘了先前的愤怒和自己的决绝。
炎默看着逐渐走远的泊修,又看看还呆愣在原处的楼骨,出声提醒道:“你不走,我可走了。”
楼骨回了神志,尴尬一笑:“走啊,一起。”
夜色重新恢复了平静,这夜的闹剧也就此收尾。
“楼骨,你方才怎么差点哭了?我一直以为你很坚强,没想到竟然会怕这些庞然大物。”炎默八卦道。
楼骨默了默,幽幽道:“是你你不怕?我以为你们出事了,因为我知道我是不祥的,我以为我害了你们。”
“……怎么会,你自己害怕就害怕,干嘛说的这么感伤。”炎默不自觉用手中的扇柄敲了敲楼骨的额头,心中却是莫名感动。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真伤面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