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为这里血腥味太浓的关系,还是因为别的,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凶残,水悠悠闻言,却是笑了:“然后呢?你要去做什么?”
“我……”江无月沉默。
“如果不跟着你的话,你或许会对无辜的人动手吧?”
“这里没有什么无辜的人,有的只是母后的爪牙罢了。这里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但是,他们总会有亲人。江无月,若是你信我,便听我一句。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要造成杀戮了。当杀戮缠身的时候,你才会知道,那是多么痛苦。”
水悠悠皱着眉,按着江无月说道。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连你母后的事情都一样。虽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权利管你什么,但是我可以和你打赌,如果你真的做了,那最后后悔的一定会是你。”
水悠悠看着江无月,笃定的说道。
江无月闻言,神色一黯。这些他都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就算这样,也还是无法避免。
“我想让江国恢复最开始的样子,我想让所有人幸福。所以……只能这么做。哪怕会有人说我太残忍,会有人说我大逆不道。我也不在乎,只要江国会好,那就可以了。”
“真的是为了江国吗?”水悠悠冷笑。
“什么意思?”江无月皱眉。
“字面上的意思!”水悠悠态度越发冰冷,看着男子的眼,话说的掷地有声:“你之所以会想要让江国好起来,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国家吧?你想要拯救的,从来不是处在苦难之中的人,而是那个被人们恨着的你自己。”
水悠悠尖锐的话,让男子的脸色一白。
“你恨着对你刻薄的江国,也恨着这一切的出发点,你的父皇和母后。但是江无月,你别忘了。就算是你杀了他们,那些曾经也不会过去。到那个时候,你是从被恨着的漩涡之中解脱出来了。可是相反的,你会陷入另一个漩涡。
你会因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会内疚,午夜梦回,你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床上,脑子中想到的,会是你曾经做过的事情!”
“住口!”江无月大喊。
“我偏要说!江无月,你是个懦夫。”
“住口住口!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些!”江无月疯了似得朝着水悠悠吼道。
这大概是江无月与水悠悠认识以来,第一次吵得如此凶。
水悠悠闻言,不由得嘲讽一笑:“你其实自己也清楚吧?”
“我……”江无月再度无言。
“若是不知道,你就不会对我发火了。既然知道,就不要去做,这是我唯一想警告你的。我的话已至此,其余的一切随你。”
水悠悠说罢了,便伸出手,等着江无月。
江无月目光幽暗,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手,心里很清楚。如果现在抓住了她的手,前方等着他的,一定是不会有内疚的光明道路。但是,就算是知道,也还是无法伸出手。
他的心早已黑透了,他整个人也早已无药可救。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他想要解救的,从来不是什么江国,而是那个被江国人那样对待的自己。
他所难过的,是那个可怜兮兮还被人误会的自己。
但是,就算是如此,他也还是想救救这个国家,救救他自己。
若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救自己的话,那还有谁能呢?
若是,连他都不想管这个国家的话,那这里的臣民又当怎样呢?
他已经选定了这条路,哪怕前方等待着他的是荆棘丛林,他也只能咬牙走下去。
念头闪过,江无月果断转身,扬长而去,那背影,是那样的决绝,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水悠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思蛊的关系,水悠悠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疼。他的纠结。
看着男子远走的身影,水悠悠的眼底划过一丝无奈。
果然是这个决定啊。她就知道不会改变什么。若是能改变的话,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在死的时候还在遗憾,更不会有那么多的人,眼中含着悲伤。
“很伤心?”就在水悠悠难过江无月的选择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男子冷清绵软的声音。
水悠悠闻言,惊讶回头,只见墨惜正站在自己背后的石柱后。一脸兴致缺缺。
“你什么时候来的?”水悠悠看着男子,皱眉问道。
“在你们谈话的时候开始吧。”
墨惜淡淡道。
水悠悠一听,脸色大变,杀意染上心头。
却在想要动手的时候,听到了男子接下去的话:“我还以为能听到很么有趣的事情呢,但是没想到最后听到的确是这些。”
“你知道?”水悠悠惊讶。
“我当然知道,从他要跟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没想到你会这么傻的想要让他回头。”
墨惜看着水悠悠,意味深长。
“为什么不能!”水悠悠反问道。
“呵!为什么吗?因为无法回头啊。那是他的路,也是江国注定的未来。现在的时代,即将过去了。那个男人,会开创一个新的江国吧。而那个时候,我会辅佐他,做他的国师。”
墨惜的语气很轻,似乎在喃呢,又似乎在感慨。
“国师?他会允许吗?”水悠悠有些不敢相信。
“会的,因为他会是个好皇帝。”墨惜笑道。
水悠悠闻言,默认了。的确,如果是个好皇帝的话,像是墨惜这样的人才,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够阻止的,也不是你能够左右的。与其无关心他,倒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如果再不解毒,你就要死了哦。”墨惜一脸坏笑。
水悠悠闻言,脸色一黑,咬牙正经道:“还请国师为我解毒。”
“就这么简单?”墨惜挑眉。
水悠悠眼皮一跳,然后继续道:“还请国师为我解毒,只要能解了毒,国师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办到。”
“那么,如果我要你呢?”墨惜看着水悠悠,语气很轻,好似随口一句。
可是正是这随口一句,就吓得水悠悠脸色大变。
猛地朝后退了好几步方才停止。
见她这般,墨惜笑的越发灿烂了在:“安心,逗你的。不过,解毒的事情怕是不成呢。”
“为何?”水悠悠追问。
“因为我也解不开你的毒。”
“但是这毒不是。”
“这毒是我制的,可是我却解不开。”墨惜接下了她的话,继续说道。
水悠悠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能解毒?那上次?
“唔……好疼!”水悠悠的想法突然断掉,心口灼烧一般的疼痛,让她脚下一软。
对面墨惜见此忙接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毒发?不可能啊!”
看着眼前脸色变得惨白的女子,墨惜的眉头皱的紧紧地。
按理来说,她和江无月分开时间不久,不可能毒发才对,怎么会?
“好疼……好疼。夜皇殇。”水悠悠闭着眼,嘴里喃呢着,最后说出了一个让墨惜愣住的名字。
墨惜的脸色变得阴郁,有些艰难的启唇,蹦出了这三个刚刚从女子口中说出的三个字:“夜皇殇?”
墨惜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几乎是颤抖着的。双目中迸发出了骇人的恨意。看着怀中的女子,单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开始用力!
“疼……”水悠悠艰难的开口。
墨惜闻声,手上动作一颤,将手移开,目光复杂的拿出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将血喂给了她。
只是脑子中想着的,却只有那三个字。对他来说,堪称噩梦的三个字——夜皇殇!
他这一生,极少讨厌什么人,唯独夜皇家的人,一个也不能原谅。
他是生在仙山上的孩子,又因为和自己的父亲生的很相似,再加上,母亲为了他而死,所以,师傅对他很看中,一心想让他继承衣钵。他没有朋友,但是却有过一个亲人。
只不过,那个人在他七岁的时候就死了。被夜皇家的人杀的!那个人,他至今为止难以忘掉。
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明明看上去很精致的人,却残忍的屠戮了几百人。他的表情看上去还云淡风轻的,好似这些都是应当。而那些人中,就有他的叔叔。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夜皇珏。一个被人遗忘的皇子。
打从那之后,他便记住了那个国家的人!心中万分复杂,墨惜看着昏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有些感慨。
没想到,她竟然会和夜皇家的人认识,而且皇后竟然会让她跟来,看样子,是关系匪浅吧。
心中想着,江无月不由得嘲讽一笑:“但愿你不会在我与他们之间选择他们,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了。”
男子的语气很轻,话落,为水悠悠擦干净了嘴边的血迹。
相思蛊,顾名思义,是为了绑住心爱的人所制作的蛊毒。人家都说,他知道解毒的方法。却没有人知道,相思蛊本身无解。所谓的解药,其实不过是他的血。
而相思蛊的做法……也是他的血,又或者是该说,他的血,本身便是蛊。
打从她喝下了他的血的时候开始,她就注定离不开他。
中了相思蛊的人,离不开解药,也离不开主人。
而她真正的主人,该是他。
正因这样,他才给了她他的血。
“只要这样就不会背叛了吧?”墨惜轻声笑着,只是这低声,却给人一种疯狂的感觉。
梦中,水悠悠做了一个最近经常在做的梦。梦里,她一心在等着的夜皇修,抱着另一个女人,亲手杀了她。
那表情,是那样陌生,让她害怕。甚至于不想醒来。
但是,不管想不想醒,还是会在被刺的那一刻,猛地惊醒。
“醒了?”墨惜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水悠悠,问道。
“我这是?”
“发病了。”
“又是你救了我?”水悠悠的脸色有些苍白,此刻的嘲讽笑容,让人看着略微心疼。
墨惜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我没有救你,只是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我真是有些不明白。”水悠悠低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恩?什么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你愿意为我续命,却不愿意为我解毒?你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了,你不想我死,可是,却不给我解毒。”
“我说过,相思蛊没有解药。所谓的解药,也不过是一种说法罢了。我能做的,只有续命。而这也是对你最好的办法。你若信我,便不要催促。”
“但是你之前。”
“你真的想解毒?”见水悠悠执着,墨惜反问。
“啊,一定要解毒。”水悠悠的态度坚决。
“哦?让我猜猜看。应该是为了江无月吧?”
“……”水悠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