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迷路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夜已很深，月亮已渐渐西沉，黎明前的黑暗即将来临。
初春之夜微寒的冷风吹久了也是侵入骨髓的冰冷。
在那交错的树叶中，渐透露出点点灯火，似很远，又很近，只是陆小凤肯定那里不是厨房。
光虽暗，也是一盏方向的灯，纵是做一只飞蛾，也要死得明白！
追求光明是人的天性吧！
面前只有一排低矮的篱墙，陆小凤伸伸腿便跨了过去。
院子不大，当中大理石的圆桌上放着一壶酒，一只杯，空气中飘着女儿红的香味。
陆小凤没有伸手去拿酒壶，他知道这一壶酒的代价。
正对着的一间房亮着灯，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似清晨的薄雾一般飘渺。
陆小凤上前，毫不迟疑地“砰”地一声推开门。
啜泣声戛然而止。
房内也弥漫着一层薄雾，因为房子中间摆着一个大澡盆，热水中升腾的湿气让人昏昏欲睡，还有凝脂一般的的皮肤，褐色缎子一般的湿发，略显苍白的脸以及带着警觉的褐色眸子。
陆小凤微微笑了笑，不顾慕飞花眼中的警告，端了把鸡翅木太师椅做到大澡盆的对面，看着慕飞花道：“你去厨房吃东西，竟吃到澡盆里了！”
慕飞花冷冷道：“出去，不然你就死人一个！”
陆小凤道：“出去就出去，我早就不想待在这个满是死人的地方了！”
慕飞花在水中动了一下，想起来又不能起来。她的脸微微泛这些红色，喊道：“别走！”
陆小凤道：“干什么你又？”
慕飞花低头道：“有事相求。”
陆小凤道：“我又没欠你什么，你的请求我决不答应。”
慕飞花又是冷笑，仿佛自信得很：“你欠了！”
陆小凤想了想，眨眨眼道：“我忍了一下，外面石桌上的女儿红我可没动！”
陆小凤又道：“几杯酒和几盘菜？虽是将近天下第一的手艺，却还请不动我。”
陆小凤想了想，眨眨眼道：“我忍了一下，外面石桌上的女儿红我可没动！”
陆小凤道：“几杯酒和几盘菜？虽是将近天下第一的手艺，却还请不动我。”
慕飞花道：“我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算什么，就是苦瓜大师，对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也是敬重有加的，我自然是请不动你。关键是那坛女儿红。”
陆小凤摇头道：“原料虽不错，时间却太短，十几年的女儿红怎比得上木道人的酒？”
诸葛兰蔻道：“时间虽短，却是我的嫁妆！”
陆小凤瞪大眼睛道：“嫁妆？”
慕飞花点头道：“我满月时，我娘亲自放入地窖的。你不能否认，嫁妆对女子是很重要的。”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两条眉毛，狡黠地一笑，道：“还好你是在澡盆里，还好我可以耍赖皮。”
慕飞花高傲地挺起胸，并不丰满的胸仍让人心神荡漾。她道：“你再往前一步，我绝对会拦你。如果拦不住，我就跟着你，缠你一辈子。只要你和女人说话，我就把她打跑，只要你喝酒，我就在酒里放盐巴！”
像慕飞花这样的人，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她要真的这么干，就是凤凰，也离死不远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看着慕飞花，眼里闪着同情和怜惜。他道：“你是个好女孩，何必为难自己呢？”
慕飞花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要陆小凤插手，什么案子破不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自语道：“是啊，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而这时候，他总是不顾一切的。”
慕飞花道：“你怕是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吧！”
陆小凤笑道：“还差一点，比你好一点。”
慕飞花道：“你的问题只有庄主能解答，你只要找到他，你就可以摆脱迫不得已的局面。所以你帮我，我们一举两得。找到庄主后，你想要什么，他或是我都一定会答应。”
陆小凤瞥了一眼水中的慕飞花，冷冷道：“你还是出来吧，水已凉了。”
他转过身道：“你还是一个小姑娘，没什么好看的。”
他脸上有着得意的笑容，背后的慕飞花则咬着双唇，羞红的脸。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一只瘦削的大手伸过来。这绝不是诸葛兰蔻那双白嫩的手。这只手拿着一只酒杯，酒杯里是女儿红。
陆小凤没有去拿酒杯，那酒杯就缩回去。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这是送别酒。”
陆小凤缓缓转过身，叹了口气道：“你这么换来换去也不嫌麻烦吗？”
他接过酒杯，喝了下去。
他面对的是那个俊朗的慕飞花。
慕飞花忽又转回诸葛兰蔻的声音：“女人都喜欢换衣服，何况这身衣服这么漂亮！”
这仍是那身白长衫，仍是那根黑腰带。全身上下不过七八两。
慕飞花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我现在把衣服还给他去。我们就此作别吧！”
她把陆小凤往门外推，眼睛里隐约有些泪水。
陆小凤的心软了。他在埋怨自己。他真的就这么狠心，把这个随时都有危险的女孩子丢在这除了死人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陆小凤抓住慕飞花的手臂，道：“你叫我走，我偏不走。这大半夜的，我先睡一觉。”说着就真往床边走去，一仰头倒了下去。
海蓝色的棉绸布柔软舒适，让躺上去的人立刻就能睡着。
但陆小凤瞪大了眼！顶上的白帐子上绣着一团团兰花！
陆小凤“忽”地坐起，额头上已有汗冒出。
慕飞花看到陆小凤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摇晃着陆小凤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啊？”
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如箭一般从门口飞进来，撞到了蜡烛上，烛光“噗”地便灭了。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还有慕飞花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她松开陆小凤，想弯下腰去拾蜡烛，刚挪了一小步，什么东西又扑腾起来，满屋乱飞。
慕飞花给撞了一下，心里竟有些恐惧，脚步竟也不稳了，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她正想翻身站稳时。一只手拉住了她。
与此同时，柔和的光亮了起来。陆小凤那双眼睛正在光亮中看着她。
陆小凤用手中的火折子重新点燃了蜡烛，两人又是一惊！
一只黑鹰正立在床架上，高傲地俯视二人。
“哎呀！”慕飞花惊道：“小映的老黑怎么飞到这儿来了！”
她上前去抓那只老鹰，黑鹰“忽”地展开翅膀，飞过慕飞花的头顶，稳稳落在陆小凤的肩上，锋利的爪子把衣服都撕破了，抓得陆小凤龇牙咧嘴。
他刚抬手想把黑鹰赶走，却听，慕飞花叫道：“别动！”便见她整个人已扑了过来。
她稳稳落在陆小凤的面前，手中抓着那只黑鹰，陆小凤却被她扑倒在地。
陆小凤气鼓鼓地坐起，却又听见慕飞花惊道：“完了！”
陆小凤一抬头，慕飞花便把刚才抓黑鹰的那只手伸了过来，满手都是粘稠的血，似是不久前才沾上的。
慕飞花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陆小凤已到了院中，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个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又回来了！
当他不能忍受眼睁睁看人死去的痛苦时，他就回来了！
来到这个黑暗又光明的世界！
陆小凤放下酒杯，笑嘻嘻地看着满脸惊诧的慕飞花，道：“这闲事，我还是管一下好了。”
慕飞花的内心忽然热了起来，她低声道：“你这死凤凰！这杯女儿红可是会要了你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