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果然在一早就出了门,秦萧然派了几个人一路给他扫尾巴。然而安插在临安城里的暗探实在太多,秦萧然尽管十分尽心,依然有一两个漏网之鱼。这些漏网之鱼让秦青一一给捡了去。
云兮今日出门其实是要去看一看暗道出口之处是否暴露,并以此来确认自己的老师是否安全。一路上虽然尽力甩掉各种眼线,但是仍然感觉有尾巴跟着,云兮在城内七绕八绕总算觉得稍微清静一些,这才悄悄从城郊拐上了一座不知名的荒山。
秦青远远跟着,正觉得有些安定下来,眼梢一瞥瞥见一采药下山的山民突然折返上山,秦青心中一动,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山民模样的人脚程很快,一路走走停停,似乎一直在观察四周。秦青静静跟着,不靠近不远离,观察着他的动向,果然,他行走的路线与云兮一致,他关注的东西与云兮的也一致。
山间宁静,云兮也察觉到一丝不妥,知道自己再次被尾巴盯上,遂转了方向,打算先解决了尾巴再说。山民见云兮脚步加快,也提速跟了过去,不料脚下踩到了什么物什,大网一收将他给提溜到了树上。
秦青在心中暗自佩服,云兮果然聪明机智得很,直接将尾巴引至捕猎的陷阱,三两下就解决了问题。云兮重新拐上原路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半山之中又冒出一个人影,人影如鬼魅一般,悄声无息地跟了过去。
此人的身手不在七夜之下,他大约从一开始就跟在云兮身后,轻功了得,藏匿的功夫也了得,以至于云兮尽管心头疑惑,却并没有实在地发现他的踪迹。
秦青打起精神也跟了过去,眼见着云兮拐出山道,向着一侧密林中而去,那人迅即向前靠近,秦青不敢耽搁,手中已挥出几片竹叶出去,竹叶轻盈地擦过前方那人的脖颈,仿佛只是被虫鸟轻啄,他顿了顿脚步,伸手在后脖颈一摸,手中却一片黏热,有大片的血渍从指缝中渗出。他惊愕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回身哼了一声,栽倒在地。
一只惊鸟从梢头飞起,云兮回身张望了下,只见树丛深处似有一个青色身影闪过,再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云兮来到暗道出口,发现掩藏得有条不紊,可见老师逃出的时候仍有章法,并不慌张,云兮稍稍放宽了心,将出口荒废掉后向山下走去。
一番辗转后云兮已来到了街市,街市上人多嘈杂,云兮一边闲逛,一边留意着身后还时而出现的尾巴。因为云兮事已办完,对这些尾巴不想太过关注,反倒是秦青,一心想着将这些尾巴的老巢一锅端走,于是十分留心街市上跟在云兮身后的这些可疑人。
云兮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路经一个打造女子饰品的铺子时脚步慢了下来。铺子显眼的地方摆着一支白色珠花,有点像黎姑常常戴着的一支,只不过眼前这一支更加精致点,在珠花上还点缀了些蓝色波纹,看上去雅致清新又不失活泼。不知为什么,云兮在那个瞬间很想将这支珠花买下来,尽管他并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个姑娘。
在远远的街角,秦青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她踯躅不前,一时间伤感得不像样子。云兮当街买了一支珠花,定是回府要送给诏兰的,他出门办要事也不忘给诏兰带礼物,可见在他的心里,不仅有诏兰的份量,而且这个份量还不轻。
见云兮离开店铺后,秦青突然丧失了继续跟上去的勇气,站在原地目送他一直消失在巷尾。尾巴们似乎也失去了继续盯梢的兴趣,互相之间打个眼色,不声不响地散了去。秦青瞅准一个看上去不太警惕的跟过去,那小子在几间铺子里随意地逛了逛,便径直朝着偏僻城郊遁去。
大约是之前被云兮察觉过一次,这次隐藏得更加仔细。秦青在一处看似平常的村庄外围发现了些许端倪,这座村庄原本只有三十来户,近半年来突增到五十来户,表面看来都是些外乡逃难而来的人,实则全是叶太师安插在临安城的暗探,负责监看云兮的一举一动,探查云兮老师的消息。秦青不敢轻举妄动,侧面了解了下情况后迅速离开了那里。
回到将军府,秦萧然已在府中等待,看见云兮出现,秦萧然急忙凑上去:“你的尾巴太多了,我恐怕他们顾此失彼,今日你可还顺利?”
云兮将香薰的沉灰倒干净,又点上安神香,轻缓了一口气:“还算顺利,估计你的人也解决不干净那些尾巴,我就多留意了些,在山上解决了一个。不过……我觉得还应该有一个,不知为何后来就没有了声息。”
“出口怎么样?”秦萧然紧张地问。
“看上去一切正常,老师应该暂时无碍,但不知他现在去了哪里。”云兮取过茶壶想要给自己倒杯茶水,壶却是空的。
秦萧然稍稍松了口气:“老师的行踪我再慢慢打探,这会儿我饿了,我今日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云兮踱向门口:“去厨房吧,我也饿了,我自己去煮点粥。”
一锅粥很快煮好,余安又端上一些可口小点后,便候在一侧不再说话。云兮和秦萧然也只顾着闷头吃饭,一时间竟安静得很。曾几何时,这样的场合下还有一个人,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秦萧然每每和她斗上两句嘴又总是落了下风。云兮虽说话不多,却也在一旁看的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
二人在沉默中将粥喝尽,正要起身离开,余安突然怯怯地走过来。
“将军……”他犹豫道,“我想做完这两天后就不做了。”
云兮停住脚步,有些意外:“不做了?为什么?”
余安嗫嚅道:“家……家里有点事。”
“我记得你家里不是临安的吧?”云兮回想了下,“可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将他们接过来一起住,要是没地方住住在府里也行,你若是失了这份工他们可就失了指望。”
余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也没什么大事……”
突然有一丝念头从云兮心头闪过,他逼近一步,缓缓道:“你是在怕什么?”
余安惊惧,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一步,正巧退到了秦萧然身侧,秦萧然的脸色同样不好,显然他也想到了什么。他默着脸走到厨房门口向四周张望了下后,将门紧紧关闭。
“你说,你是不是知道关于小蘑菇的什么事?”秦萧然回转身来问出了第一句话。
余安在一惊之下跪倒在地:“将军,秦公子恕罪,小的知道有错,但是小的实在是不敢说啊。”
云兮上前将他扶起,让在了近旁的凳子上:“在我的府里,还没有任何人能越过我做出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保你无事。”
余安眼神黯淡,声音哽咽:“他们将我的家人抓来临安,逼我跟黎姑说假话。”
“为什么逼你和黎姑说假话?都说了什么?”云兮的眉头蹙起,秦萧然的扇子也停了下来。
“具体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黎姑被关起来后受了许多刑,她坚持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打算逃,说是要等将军您回来。诏兰小姐命我跟黎姑说将军您已经回来了,且不肯去看她,说……说将军您不信她。”余安抹了把眼泪,“说来我也是黎姑朋友,终还是看不下去她受这么多苦,就偷偷给了她一块瓷片,好在她当晚成功出逃,否则捱到第二日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秦萧然蓦地站起身,一把扇子敲在桌边,发出凌厉的响声。“他们居然敢给小蘑菇用刑!”他看向云兮:“这个事情我不能忍,云兮,你是个什么态度?”
云兮的脸一片灰色,眉头紧锁,半晌他对余安道:“你不用走,你的家人被关在哪里?”
余安战战兢兢:“就在城外的临安客栈,被人看着,我不想一直受制,所以才提出不再在将军府继续做事。”
云兮打开厨房的门,冲外面喊了一声,府内总管匆匆赶至,见到云兮的脸色后不由愣了一下,虽然他的外表依旧淡然无波,但是他知道他们的将军生气了,而且是很大的气。
“你带一些精锐可靠的府兵,让余安领着去趟城外,将余安的家人给带回来。”云兮吩咐道,“同时把看管他们的人给一齐绑回来,要是有人敢阻拦敢反抗,别客气把腿打断了拖回来。”
总管领命就要下去,又被云兮喊住:“对了,再吩咐几个人到后院把那个叫七夜的给我绑起来,我一会儿去审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你,你疏忽不察这笔账我后面也会慢慢跟你算。”
总管嘴角抽了抽,一连声地应着,迅速退了下去。
临安客栈在半夜里突然来了一队将军府的府兵,府兵目标明确,长驱直入到达一处客房,转眼之间就带出了一帮人出来,往将军府的方向赶回。
将军府内的行动却不那么迅速,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风声,府兵到达七夜的住处时发现人已不见了踪影,床铺还有温度,人显是刚刚跑了不久,总管不敢耽搁,命了几个伶俐的府兵即刻追了出去。